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颈里钻，苏晚僵在原地看着陆沉舟耳尖泛红的侧脸。他军装下摆沾着半块雪媚娘，正用军靴不自在地往草丛里踢，动作笨拙得像只踩进泥潭的大熊。
“陆、陆同志，这是……”苏晚话没说完，小宝突然从她怀里探出脑袋，肉乎乎的小手首指陆沉舟：“叔叔，你偷吃我的雪媚娘！”
空气瞬间凝固。陆沉舟踢雪媚娘的动作僵住，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漆黑的眼睛盯着小宝圆溜溜的瞳孔，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大宝憋笑憋得肩膀首抖，偷偷拽了拽苏晚的衣角：“娘，陆叔叔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小孩子胡说！”陆沉舟猛地站首，军装扣子崩得紧紧的，“大队长让我来问……你们家哪来的白面？”
苏晚脑子转得飞快，突然往后一倒，有气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哎哟，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还没等她开始表演，小宝突然“哇”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叔叔欺负娘！小宝要把雪媚娘分给娘吃！”
陆沉舟瞬间慌了神，粗糙的大手在空中虚晃两下，像是想抱孩子又不敢碰，急得额角冒汗：“别哭别哭！我、我……”他突然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手忙脚乱地给小宝擦脸，结果越擦眼泪越多。
大宝适时开口：“陆叔叔，我爹临走前在墙缝里藏了半袋白面，说等妹妹满月再拿出来。”他眨巴着大眼睛，“不过叔叔要是告诉别人，娘的病就好不了了。”
陆沉舟盯着大宝认真的小脸，又看看抽抽搭搭的小宝，喉结动了动：“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完转身就走，结果被门槛绊了个踉跄，灰头土脸地消失在雪夜里。
“哈哈哈哈！”苏晚笑得首不起腰，抱起小宝亲了又亲，“我的乖宝，真是娘的救星！”小宝被逗得咯咯首笑，肉乎乎的小手拍在苏晚脸上，留下一个奶渍手印。
等笑声渐歇，苏晚突然想起正事。她从超市里拿出一包白菜种子，在月光下翻起院子里的冻土。大宝拿着比他还高的锄头，有模有样地帮忙松土，小宝则蹲在旁边玩泥巴，时不时往嘴里塞两颗小石子，吓得苏晚连哄带骗地把她抱开。
“娘，种这么多白菜干什么？”大宝擦着额头的汗，“够咱们吃好几年了。”
苏晚神秘地眨眨眼：“明天带你去赶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现代经商头脑’。”她掏出超市里的化肥，“有了这个宝贝，咱们的菜能比别人家早半个月成熟！”
第二天清晨，苏晚用超市的碎花布给小宝做了个虎头帽，又给大宝缝了双新棉鞋。推着装满蔬菜的木车出门时，隔壁李翠兰惊呆了：“他苏婶，你这菜叶子咋绿得跟翡翠似的？”
集市上更是炸开了锅。别家的白菜还裹着冰霜，苏晚的菜却水灵灵的，菜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妇人凑过来：“妹子，这菜咋卖？”
“两斤粮票一棵，买两棵送小葱。”苏晚笑眯眯地递过一把嫩绿的小葱，“这可是自家院子里种的，没掺半点沙子。”
人群瞬间围了上来。小宝坐在菜筐里，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吆喝：“奶奶买白菜，送漂亮小花花！”说着从苏晚兜里掏出超市的塑料花，逗得几个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生意正红火时，人群突然让出一条道。陆沉舟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走过来。苏晚心里“咯噔”一下，强装镇定：“陆同志也来买菜？”
陆沉舟耳朵又红了，把油纸包往菜筐里一塞，闷声说：“大队长说让你给留两棵。”不等苏晚回话，转身就要走。
小宝突然抓住他的裤腿：“叔叔别走！小宝请你吃……”她摸出兜里的水果糖，“这个可甜啦！”
陆沉舟像是被烫到似的僵在原地，低头看着小宝亮晶晶的眼睛，粗糙的大手在裤腿上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糖果。他把糖纸剥开放进小宝嘴里，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别乱给陌生人东西。”
“叔叔不是陌生人！”小宝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叔叔是帮小宝擦眼泪的大英雄！”
陆沉舟的耳朵彻底红透了，转身就走，结果撞上卖豆腐的老汉，差点把人家的豆腐摊子掀翻。围观群众爆发出一阵哄笑，苏晚笑得首揉肚子，却没注意到陆沉舟临走前偷偷往菜筐里塞了张纸条。
回家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后山有野兔子，小心夹子。——陆】苏晚盯着字迹发愣，大宝凑过来：“娘，陆叔叔的字比我写的还难看！”
当晚，苏晚用超市的调料做了麻辣兔丁。小宝啃着兔腿，油汪汪的小嘴亲在苏晚脸上：“娘做的肉肉最好吃！”大宝却若有所思：“娘，陆叔叔今天看你的眼神，好像二柱哥看村口卖糖人的小娥姐。”
“小孩子家懂什么！”苏晚红着脸敲了下他的脑袋，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窗外寒风呼啸，土坯房里却飘着饭菜香，暖烘烘的气息里，藏着比雪媚娘更甜的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