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秘境的浓雾裹着腐叶气息渗入骨髓,王天在剧痛中醒来。睁眼便是林婉儿放大的脸庞,她眼下乌青,发间沾着沼泽的苔藓,却强撑着笑:“可算醒了,你昏迷时体温烫得吓人,苏瑶说……”话音被剧烈咳嗽打断,她慌忙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沫在晨光里泛着诡异的青。
王天猛地坐起,牵动胸口尚未愈合的灼伤。记忆如破碎的镜面重新拼凑:黑袍人的狞笑、大祭司被菌丝蚕食的双眼、还有自己将灵力灌入爆炎符时,噬界者核心传来的蚀骨剧痛。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的皮肤下,银色纹路正沿着血管游走,如同活物般攀上脖颈。
“别动!”苏瑶的药锄“咔嗒”敲在石臼边缘。药师鬓角插着的驱瘴草簌簌发抖,陶碗里墨绿色的药汁咕嘟冒泡,“你体内的噬界者之力和《灵霄宝典》在打架,再胡乱运功,小心经脉尽断。”她舀起一勺药汁,却在递出时顿住——王天的瞳孔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淡金,恰似烈日融于夜色。
楚逸风倚着焦黑的树干擦拭玉笛,指腹抚过新添的裂痕:“血煞门撤退时留下标记,朝西北方向去了。”笛声突然转为尖锐的颤音,惊飞一群背生骨棘的怪鸟,“但那片区域瘴气浓度超标三倍,寻常防护根本……”
“我有办法。”王天攥住腰间的令牌残片——那是黑袍人逃走时遗落的,此刻正与他掌心的幽蓝符文共鸣。当他将灵力注入残片,一道半透明的光盾在众人周身展开,所到之处瘴气如沸,蒸腾起阵阵紫烟。
王虎扛起大刀,刀刃上还凝结着魔蛛的黑血:“管他什么瘴气,老子一刀劈过去!”话虽豪迈,却悄悄往苏瑶身边挪了半步。药师翻了个白眼,往他手里塞了把嚼着吃的驱毒草。
队伍踏入沼泽深处,腐水在脚下发出“咕唧”声响。王天的左眼不受控地泛起猩红,视野里所有物体都笼罩着淡红色轮廓,连同伴们的呼吸都化作流动的气线。当他望向林婉儿时,少女脖颈处的血管竟被标记成明晃晃的金线——这是噬界者之力赋予的“弱点透视”,却让他不寒而栗。
“天哥,你看!”林婉儿突然拽住他衣袖。前方浮岛上立着半截断碑,碑文被菌丝啃噬得只剩残字:“……影蚀之瞳,以魂为饵……”王天的指尖刚触到碑面,残片与核心同时发烫,无数记忆碎片如箭簇般刺入脑海。
他看见千年前的战场,灵霄境强者与噬界者同归于尽时,将对方核心封印在青岚秘境;看见黑袍人在密室中用活人献祭,那些祭品的瞳孔都化作竖线;最后一幕,是自己昏迷时,噬界者核心深处浮出的神秘契约——若要掌控力量,须以半缕神魂为代价。
“天哥?”林婉儿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王天猛地回神,发现掌心己被碑棱刺破,鲜血正沿着碑文纹路蜿蜒成新的符文。整片沼泽突然沸腾,瘴气凝成巨大的人脸,咧开的嘴里伸出万千菌丝触手。
“是瘴气精!”苏瑶的药锄甩出三枚淬毒银针,却在触及怪物的瞬间被腐蚀成灰。楚逸风的笛声搅碎部分触手,王虎趁机跃起挥刀,刀刃却卡在黏稠的瘴气里动弹不得。王天感觉体内两股力量开始撕扯,《灵霄宝典》的赤色灵力与噬界者的黑芒在经脉中横冲首撞。
“退开!”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当左眼完全变成猩红,视野里的瘴气精显出破绽——怪物眉心处浮动着半透明的核心,赫然是人类修士的元婴。王天握紧令牌残片,银线顺着手臂爬上面颊,与幽蓝符文融合成复杂的阵纹。
赤色与黑色的光芒在他周身炸开,灵霄剑意裹挟着噬界者的吞噬之力,化作开天辟地般的一剑。瘴气精发出尖锐的哀鸣,元婴被剑光绞碎的刹那,王天的意识却被拽入混沌——无数声音在脑海中嘶吼,有黑袍人的狞笑,大祭司的求救,还有噬界者低沉的呢喃:“契约己成……”
“天哥!”林婉儿的尖叫刺破黑暗。王天重重摔在腐水中,嘴角溢出黑血,却发现瘴气己尽数消散。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同伴们的位置——楚逸风在左后方三丈,心跳平稳;苏瑶气息中带着药草的苦涩;而林婉儿……她的灵力波动里混着一丝恐惧,还有……欣喜?
“你眼睛……”王虎的大刀当啷落地。王天摸向脸庞,指尖触到蔓延至眼角的银纹,而左眼的视野里,所有活物都笼罩着淡金色的轮廓——这次不是弱点,而是生机。
苏瑶蹲下身,银针在王天腕间穴位游走:“奇怪,你的灵力脉象竟开始融合两种力量。”她突然变了脸色,“等等,这气息……你和噬界者缔结了魂契?”
沼泽的风吹过,掀起王天染血的衣襟。他望着掌心流转的银纹,终于明白那些记忆碎片的含义。所谓掌控,从来不是蛮力压制,而是成为容器——就像此刻,噬界者的力量在他体内流淌,却不再是狂暴的洪水,而是被《灵霄宝典》的剑意疏导成奔腾的江河。
“影蚀教的目标是完整唤醒噬界者。”王天的声音低沉如擂鼓,“他们需要七处献祭点,而我们毁掉的祭坛只是其中之一。”他望向西北方——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暗云,云层深处隐约有骨制面具的轮廓。
楚逸风重新将玉笛抵在唇边,吹出的不再是战歌,而是古老的探路曲调:“前方三里,有座悬浮的祭坛,灵气波动异常。”笛声突然变得尖锐,惊起一群通体透明的飞虫,“但这些‘蚀心蝇’会钻入耳道啃食元神,必须……”
“用这个。”王天扯下衣襟一角,浸入苏瑶调配的药液。当他将湿布分给众人时,林婉儿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女的指尖停在银纹边缘,那里皮肤下的脉络正随着心跳发出微光。
“天哥,你答应我,无论这力量多强大……”她的声音轻得像芦苇荡里的风,“别让它吞噬了原本的你。”
王天回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指尖的温度。远处的祭坛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影蚀教的骨面图腾在云层中愈发清晰。他体内的两种力量开始共鸣,赤色灵力如火焰,黑色能量如深渊,而他站在两者之间,既是驭火者,也是守渊人。
“走吧。”他将令牌残片收入怀中,银纹顺着脖颈没入衣领,“这次,我要让影蚀教知道,被他们视作容器的人,也能成为摧毁容器的剑。”
队伍踏入弥漫着腐肉气息的迷雾,王天的左眼在黑暗中亮起淡金光芒。他数着同伴们的心跳,十二下,十三下……当第一只蚀心蝇振翅扑来时,他挥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剑意——那道裹挟着吞噬之力的剑光,在斩断飞虫的瞬间,竟将其化作滋养灵力的养分。
暗处传来黑袍人的冷笑,却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王天握紧长剑,银纹在月光下流转如银河。魂契己成,这场与深渊的共舞,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