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的水渍倒映着两匹骏马的身影。萧夭攥着璇玑罗盘的手指微微泛白,铜制盘面边缘的星轨纹路在晨光中流转,最亮的那颗"瑶光星"正指着西北方,与战甲残片上浮现的暗纹轨迹完全重合。
"抓紧了。"萧逸辰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他勒马的动作却极轻,生怕震到马鞍前侧的檀木匣。那里面装着百里苏苏的战甲残片,此刻正随着马蹄颠簸,发出细碎的金石相击声,像极了她生前绾发时玉簪叩击银饰的轻响。
萧夭突然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青鸾玉佩正泛起淡青色光晕。这是玄门十二长老硬塞给她的宝物,说是能沟通天地灵气,可此刻玉佩传来的触感却像被寒冰包裹——三天前在边境小镇,那些被幽冥气息侵蚀的百姓,他们的皮肤就是这样又冷又硬。
"父亲,罗盘在发烫。"萧夭的指尖突然被璇玑盘烫得一颤。原本清晰的星轨纹路正扭曲变形,最外围的七宿突然亮起红光,像被血浸透的朱砂。她猛地抬头,看见前方三里外的密林上空,正盘旋着一团灰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有兽类的嘶吼传来,却比寻常妖兽多了几分金属摩擦般的刺耳。
萧逸辰翻身下马的动作快如闪电,鎏金令牌在他掌心转出半圈,带起的劲风将萧夭护在身后。"是幽冥裂隙催生的异变妖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素色劲装下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寻常刀剑伤不了它,用玄铁指环。"
萧夭应声摸向腰间的玄铁指环,指腹触到环身千重封印的纹路时,突然想起白须长老的叮嘱:"此物封印着上古凶兽的残魄,不到生死关头不可动用。"可不等她犹豫,那团灰雾己俯冲下来,落地时化作一头身形如牛的怪物——它的皮毛是凝固的暗紫色,本该长角的地方却裂开三道缝隙,里面流淌着岩浆般的幽冥之火。
"嗷——"怪物的嘶吼让地面都在震颤,萧夭突然发现它的左前腿有些不自然地扭曲,那里的皮毛颜色更浅,像是刚被什么东西撕裂过。她脑中闪过边境小镇的景象:那个被怪物抓伤的猎户,伤口周围也是这样的暗紫色,只是没这么深。
"它怕光!"萧夭突然想起玄门手札里的记载,三色灵脉同时亮起,金色的灵力在她掌心凝成光球。怪物果然发出痛苦的嘶鸣,后退半步时,左前腿的伤口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黑色触须——那是纯粹的幽冥之力,正不断吞噬着妖兽原本的血肉。
萧逸辰抓住这个空隙,鎏金令牌首刺怪物的伤口。令牌上的纹路突然亮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那些黑色触须死死缠住。"夭儿,用青鸾玉佩!"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维持令牌的封印并不轻松,"引天地灵气冲它的灵核!"
青鸾玉佩在萧夭掌心化作一道青光,顺着怪物的伤口钻了进去。原本狂躁的怪物突然僵住,暗紫色的皮毛渐渐褪去颜色,露出底下灰败的血肉。萧夭这才看清,它原本应该是一头普通的山鹿,只是被幽冥裂隙泄露的力量扭曲成了这般模样。
"爹爹,它在哭......"萧夭的声音有些发颤。怪物的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音,三只眼睛里滚下浑浊的泪水,落在地上时化作青烟。当最后一丝幽冥之力被令牌吸走,它的身体开始透明,最终化作无数光点,被风卷着飘向密林深处。
萧逸辰收起令牌,上面的鎏金纹路黯淡了不少。"幽冥裂隙正在扩大,这样的异变会越来越多。"他看着女儿发白的脸色,伸手将她鬓边的乱发别到耳后,"璇玑罗盘刚才的反应,说明前面还有更强的存在。"
萧夭低头看向掌心的璇玑盘,星轨纹路己经恢复正常,只是瑶光星的光芒弱了许多。她突然注意到,怪物消失的地方,地面上留下了一朵白色的小花,花瓣上沾着几点晶莹的露水——那是百里苏苏最喜欢的素心兰,在这荒郊野岭本不该出现。
"娘亲......"萧夭的指尖刚碰到花瓣,青鸾玉佩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青光从玉佩中射出,在半空化作半透明的影像。那是百里苏苏的侧脸,她正对着什么人说话,声音模糊不清,只能听清最后几个字:"......裂隙在扩大,别让夭儿......"
影像很快消散,素心兰也随之枯萎。萧夭攥紧玉佩,指节泛白,突然发现玄铁指环的封印纹路正在发光,与战甲残片上的星图再次重合。这次她看得更清楚,星图的尽头并非药王谷,而是幽冥裂隙最深处的位置。
"爹爹,"萧夭抬头看向萧逸辰,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犹豫,"手札里说,'灵魄归虚'并非真的消亡,而是被困在虚实之间。这头妖兽能被净化,说明娘亲的灵魄也能被唤醒。"
萧逸辰望着女儿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沉默片刻,翻身上马。"先到药王谷再说。"他的声音柔和了些,伸手将萧夭拉上马鞍,"你娘亲总说,赶路的时候要看着前方,不然会错过沿途的风景。"
马蹄声再次响起,这次萧夭没有回头。她将璇玑罗盘贴在掌心,感受着星轨的指引,同时注意到父亲握着缰绳的手,指腹上有一道新的伤口——那是刚才用令牌时被幽冥之力反噬留下的,和边境小镇猎户的伤口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浅。
夕阳西下时,他们在一处废弃的山神庙歇脚。萧夭生起火堆,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娘亲教她辨认草药的样子。那时娘亲的手指总是暖暖的,不像现在她握着战甲残片的手,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凉意。
"爹爹,你说还魂仙草真的能让人复活吗?"她轻声问,眼睛盯着火堆里爆开的火星。
萧逸辰正在擦拭令牌,闻言动作顿了顿。"传说而己。"他的声音很轻,"但有些事,总要试试才知道。"他抬头看向庙外,月亮己经升起,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像极了归云阁飞檐上的玉铃,"你娘亲说过当年为了封印裂隙,曾经想自愿献祭灵脉,她总说,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她就不算真的离开。"
萧夭突然明白,父亲其实早就知道复活母亲的希望渺茫。他带她踏上这段路,或许不只是为了寻亲,更是为了让她看清,有些牺牲从来都不是终点。她低头看向玄门手札,刚才没注意到,那片枫叶书签的边缘,还沾着一点金色的粉末——那是药王谷特有的还魂草花粉。
夜风从庙门吹进来,带着远处妖兽的嘶吼。萧夭将手札收好,握紧了掌心的宝物。不管前方有多少异变的妖兽,多少隐藏的阴谋,她知道自己必须走下去。因为母亲留下的不只是线索,还有那句藏在灵脉里的话,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轻轻回响。
"活下去,带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