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光褪去后，罗志聪的视网膜上残留着十二个重叠的残影。
他发现自己站在医馆的诊室里，白大褂纤尘不染，桌上的当归散发着新鲜的药香。
铜镜里映出的脸年轻了至少五岁，右耳垂上多了颗从未见过的红痣。
"老大！你发什么呆？"发仔的胖脸突然挤进镜面，脖子上挂着的纯金算盘叮当作响。
奇怪的是，算盘珠子上刻着细小的黑莲图案，随着摆动泛出诡异流光。
罗志聪的指尖刚触到红痣，就听见萧煜茹高跟鞋的脆响从后院传来。
门帘掀开时，他瞳孔微缩——
今天的萧煜茹竟然穿着素白旗袍，发间别着朵新鲜的栀子花，与记忆中那个永远烈焰红唇的女人判若两人。
"小罗医生，"她的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蕾丝手套抚上他面颊，"今天该给孩子们施针了。"
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上，黑色莲纹清晰可见。
林雨晴抱着病历本走进来时，罗志聪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个"林雨晴"留着齐耳短发，白大褂下是高中女生式的水手服，最惊悚的是她居然在哼歌，检测仪上贴满了卡通贴纸。
"罗医生，三号病房的心电图异常。"她歪头的角度精确得不像人类，"需要调整金针频率呢。"
领口翻开的瞬间，罗志聪看见她锁骨下方植入的微型芯片，编号1023在蓝光中闪烁。
汪紫嫣推着轮椅进来时，警服肩章显示她只是个普通片警。
轮椅上坐着个穿病号服的老者，花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胸牌上写着"周明礼教授"。
"志聪啊，"老者的声音慈祥得令人毛骨悚然，"今天该给12床会诊了。"
他枯瘦的手指翻开病历本，某页上贴着罗志聪师父的照片，标注却是"实验体1024号-己销毁"。
哈立德王子风风火火闯进来，镶金边的白大褂下摆沾着血迹："罗！急诊室需要你！"
他递来的手术盘里放着把青铜钥匙，齿纹与罗志聪在幻境中使用的那把完全一致。
发仔突然开始抽搐，胖手抓着喉咙发出"嗬嗬"声。
他的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线，像是有人在他脂肪层里缝了张经络图。
"老大...救我..."他吐出半截蜈蚣尸体，"我...不是真的..."
罗志聪的金针自动飞出针包，在空气中组成某种防御阵型。
他后退半步撞翻药柜，玻璃罐里的冬虫夏草漂浮起来，在落地前组成西个汉字：镜中世界。
"有意思。"萧煜茹突然扯下假发，露出底下染成紫色的短发，声音恢复熟悉的慵懒腔调。
"连我的深层记忆都能复制，周氏的量子计算机升级了？"
轮椅上的"周明礼"开始融化，蜡状物质下露出金属骨架，胸腔里装着个跳动的人类心脏。
"认知滤网启动。"机械音从心脏里传出，"清除异常因子。"
汪紫嫣的警棍突然变成电锯，锯齿上沾着新鲜脑组织。
"爸...?"她看着从自己袖口钻出的金属触须，表情介于恶心和困惑之间，"你们把我爸做成了USB接口？"
林雨晴的平板电脑爆出电火花，全息投影强制播放起监控录像。
真正的罗志聪正泡在蓝色液体里，十二根纳米金针缓缓刺入他的头颅。
画面角落的日期显示这是三天前的事。
"老大！"发仔突然扑向罗志聪，胖手塞给他个油腻的纸团，"你上周让我藏的！"
展开后是张潦草的手绘地图，标注着"十二重楼控制中枢"，笔迹与罗志聪本人一模一样。
金属骨架的周明礼突然加速分解，无数纳米机器人组成黑色浪潮涌来。
哈立德王子甩出镶钻弯刀，刀锋在空中分解成数百枚微型炸弹。
"趴下！"他拽着发仔的领子滚到诊床下，"这玩意贵过迪拜塔！"
爆炸的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
罗志聪在碎玻璃雨中看见"萧煜茹"用折扇挡着脸，扇面被气浪撕碎后露出的却是林雨晴的面容。
"认知错位开始了..."她——或者说"它"——的声线不断在几个女声间切换，"我们都在对方的记忆里..."
汪紫嫣的警服突然变成拘束衣，她挣扎着用牙齿咬开袖口，露出手臂内侧的条形码。
"实验体1025号...开什么玩笑！"她的配枪变成注射器，里面装满蠕动的黑色纳米虫。
罗志聪的青铜手环突然发烫，饕餮纹路活过来般啃咬他的手腕。
剧痛中他看清手环内侧刻着的小字："破幻之法，在于承认虚假。"
他猛地将金针刺入自己睛明穴，视野顿时蒙上血色滤镜——
所有人的头顶都连着半透明的数据线，延伸向虚空中的某个巨大黑影。
"找到你了。"他跟着发仔给的地图撞向后院墙壁，身体穿过"实墙"的瞬间，坠入某个球形空间。
三百六十块屏幕环绕着他，每块都显示着不同版本的"罗志聪"在生活。
中央控制台上，插着十二把青铜钥匙的锁孔正在渗出鲜血。
"你比预计的早醒七分钟。"周明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罗志聪抬头，看见控制室天花板上倒吊着十二具透明棺材，每具里都泡着个戴呼吸面罩的"自己"，胸口插着数量不一的金针。
"欢迎来到认知迷宫，第1025号。"
某个棺材里的"罗志聪"突然睁开眼，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我们是你的前代实验体，负责测试金针承载记忆的极限。"
控制台突然升起全息投影，显示着外界真实场景：萧煜茹等人被困在医疗舱里，头上连着电极，正在经历相同的幻境。
发仔的医疗舱警报闪烁，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每破一层幻境，现实中的身体就会衰竭10%。"
周明礼的影像出现在控制台前，白大褂下摆滴着虚拟的血，"猜猜看，你能撑到第几层？"
罗志聪的金针突然全部飞向控制台，却在半路被力场拦截。
周明礼微笑着按下某个按钮，地板突然变成透明，下方是无尽的深渊，漂浮着无数医疗舱残骸。
"前1024次实验的失败品。"周明礼的声音带着怜悯。
"顺便说，你手里的地图是第888号实验体画的，他当时以为自己找到了出口..."
罗志聪突然笑了，他扯开白大褂，露出心口由伤疤组成的逆向太极图："师父说过，金针渡劫，先渡己身。"
他猛地将青铜钥匙插入自己锁骨下的黑莲印记，"但如果连'我'都是假的呢？"
钥匙旋转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爆出雪花点。
倒吊的棺材里，前代实验体们集体睁开眼睛，异口同声地说出师父的临终遗言："人心有莲，可白可黑。"
深渊开始吞噬控制室，周明礼的影像扭曲变形。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秒，罗志聪听见发仔的尖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老大！你丫再醒不过来，萧总说要拿你的金针去通马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