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灵虫汇成的黑潮漫过山脊时,林见微拽着晏明璃的胳膊撞上鹰嘴岩。
浊浪在崖底翻涌墨蓝色泡沫,虫群在浪尖凝成阎九胤十丈高的巨脸:
"伞倾星河?且看天河碾星尘!"
冰锥混着噬灵虫暴雨般砸落,"咔嚓"击碎两人立足的岩台。更骇人的是头顶——倒灌的悬河如巨钵倒扣,水幕中浮沉的青铜伞轮残片正旋转下压,轮缘锈蚀的星尘锁链抽得空气噼啪作响!
"伞在何处?!"晏明璃的嘶喊被狂风卷碎。
林见微反手抓向空剑鞘,指腹只触到昨夜熔铸光索残留的烫痕。冻雨浸透的衣襟里,那半截裹着桃核的焦绳突突跳动,核缝渗出草木清气的微光。
"轰——!"立足岩分崩离析!
坠落的刹那,林见微泥手探入背囊。"刺啦"裂帛声响彻峡谷,缠褪色剑穗的破伞悍然怒张!伞面二十八宿沾雨即燃,坠落的冰锥撞上伞沿光弧,"铛!铛!"震鸣如撞洪钟——噬灵虫群如扑火飞蛾撞上无形壁障,晕眩着簌簌坠入深涧!
下坠的烈风中,晏明璃倏然睁眼。伞骨承接千钧之力的弧度,竟与十五年前青茅山地动时分毫不差!豁口伞骨第三道裂痕处——当年她初执炼器笔时补的第一道金漆,正如退潮般剥落微光!
"左弦骨要断!"林见微虎口崩裂溅血。
伞面天枢、天璇二星骤灭,噬灵虫尸在伞沿筑起黑坟。晏明璃染泥的指尖剐过冻雨,忽从焦绳桃核裂缝抠出蓝莹尘屑——正是噬灵虫净化后的星淬精华!
"照你教我的法子..."血指抹过伞骨旧疤。星尘混着金粉填入裂缝,那早己淡褪的补痕陡然复燃!游走伞骨的金丝脉络,赫然是十五岁少女初执炼器笔时稚嫩的纹路。当第三道裂痕弥合时,熄灭的星辰轰然重燃——金光如斧劈开虫尸垒砌的黑坟,尸骸竟在半空凝成磷光闪烁的悬阶!
"踏阶!"
林见微托举她踏上尸梯的刹那,伞面猛倾三十七度。千钧巨力随倾斜偏转,伞尖"噗嗤"捅进压顶的伞轮碎片!火星暴雨般迸溅中,伞轮残骸被生生撬离轨道,裹挟万钧之力的冰河洪流"嘶吼"着泄入深谷!更绝的在伞柄转折处——倾斜角度恰好令焦绳缠住岩缝半枯的老桃。枯枝遇绳即暴长,根系如钢钎凿进岩脉的瞬息,整座孤峰如定海神针般楔入怒涛!
"绳胶..."晏明璃忽攥住他滴血的袖管。
伞幕斜隔两人身影,伞穹却始终笼着她周身三尺。冻紫的指尖触及伞柄时,焦绳早裹满琥珀桃胶,胶层里凝冻的《安土谣》旋律随两人交缠的吐纳微微搏动。
子夜寒霜封冻伞面,冰棱垂落如泪。
林见微自怀中掏出竹筒——筒底凝冰的桃胶黍米羹,正是洪峰前夜阿宝哭着塞进他怀里的百家粮。指节叩碎冰壳的脆响中,伞沿冰凌应声炸裂,冰屑沾粥即化为暖雾。
"暖着心脉。"他隔着雨帘递出陶碗。
碗沿将触雨幕结界时,晏明璃翻腕如蝶。指间星尘洒落冷粥,黍米粒遇光结金珠。金珠滚落伞底积水,"滋啦"灼穿噬灵虫尸群!更奇的粥面旋涡里——半粒金米浮出伞状裂痕,裂缝"噗"地钻出嫩绿桃芽,芽尖托着微缩的运河星轨图!
破晓撕裂云层,洪涛退为浩渺雾海。
晏明璃收伞欲行,伞骨突传"咯嘣"碎响。那道修补十五载的旧痕整块剥落,露出内里翡翠般莹润的青木新轴!更震撼的轴心深处——焦绳绞缠的桃核早己爆出虬枝,枝条浮现锁灵阵刻痕,叶片脉络里竟奔涌着琉璃宫密道星图!
林见微拾起脱落旧骨,裂缝簌簌剥落星尘如雪。尘粒坠入云海时,下方劫后桃林"轰"地绽开滔天花浪——十万白瓣背浮伞骨纹,纹路与当年他赠伞时遮雨的初代伞面严丝合缝!
晌午炽阳刺透伞面时,晏明璃踉跄捂肩跪地。
伞骨护佑的右肩毫发无损,左肩袖管却寸寸碎裂——青紫色伞骨状淤痕深烙肩窝,恰是十五年前落石砸中的旧位(!林见微猛然扯开自己衣襟:同样伞痕烙在心口,伤形位置竟与她肩上烙印镜面对称!
当染血双掌交叠按向伤痕,琉璃宫深处"咔嚓"裂响如镜碎。阎九胤盯着心口浮现的对称伞印,手中新编的玄色剑穗"嗤啦"焚作青烟。灰烬飘落寒潭刹那,潭底青铜伞轮轰然解体,残片表面凸起与孤峰桃芽同源的叶络图腾...
雾海忽荡清风。
焦绳裹缚的桃枝顶破伞轴疯长,新叶托出颗露珠。澄澈珠光映照琉璃宫废墟,幻象中玄霄禁梅林纷飞——十三岁的阎九胤将油伞塞给师弟御寒,伞柄缠绕未染血的青穗菩提。那时尘世清朗,浊云未至。
露珠坠地时
伞尖挑着的半颗桃核突然开裂。
核内蜷睡的胚芽舒展腰肢
叶脉金丝游走的纹路
恰是当年她在他掌心
第一次画出的锁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