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晨雾带着特有的苦涩,晏明璃站在百草堂前的青石板上,鞋尖己经被露水浸湿。老药王拄着那根盘出包浆的紫檀杖,眯着眼睛打量这个不请自来的年轻女修。他身后十二名药童排成一列,每人手中捧着一个乌黑发亮的漆木匣子。
"听说你能辨百草?"老药王的声音沙哑得像晒过头的陈皮,"那就让老夫开开眼。"
随着他手势一挥,十二个木匣同时打开。晨光下,那些毒草泛着诡异的光泽。最前排的药童突然"啊"了一声,手中的毒草竟然伸出藤蔓,缠上了他的手腕。
堂前顿时一片哗然。
晏明璃站在原地没动。她袖中的《草木篇》残页突然轻轻颤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老药王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死死盯着她的袖口。
"怎么?"老人手中的紫檀杖重重顿地,"不敢接?"
第一株毒草被捧到面前时,晏明璃闻到了一股甜腻的腐臭味。
"噬心藤。"药童的声音在发抖,"沾皮即烂。"
围观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后退了半步。晏明璃却伸出右手,指尖轻轻抚过藤蔓上的尖刺。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原本枯黄的藤蔓突然舒展开来,顶端冒出嫩绿的新芽。
老药王手中的紫檀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二株是通体漆黑的"阎王笑"。晏明璃刚靠近,毒草就喷出一团紫色毒雾。她衣袖轻拂,《草木篇》残页从袖中滑出半角,那团毒雾竟在空中凝结成晶莹的露珠,滴落在草叶上,转眼开出米粒大小的白花。
"这不可能!"药王谷大弟子失声喊道。
晏明璃继续向前。她的衣摆拂过之处,那些枯黄的毒草纷纷舒展枝叶,开出各色小花。走到第七株时,整个百草堂前己经变成了一片花海。
老药王弯腰去捡紫檀杖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枯叶。
晏明璃先一步拾起木杖,杖头雕刻的草药纹样突然开始生长,转眼间开满了细碎的蓝色小花。她将木杖递还时,老人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灵枢经》......"老药王盯着她袖中露出的残页,"你竟然......"
百草堂前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见,晏明璃袖中的残页泛着淡淡的青光,上面的文字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
"不是我在辨草。"晏明璃轻声道,"是它们在认主。"
一阵山风吹来,她袖中的残页完全展开。众人这才看清,纸上根本不是什么高深口诀,而是最基础的草药图谱——只是每株草药的图样都在微微摇曳,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百里外的听雨亭中,阎九胤指尖的黑玉棋子"啪"地裂开一道细缝。
"主上?"黑袍侍从慌忙上前。
阎九胤盯着棋盘。他精心布置的局面上,代表药王谷的那枚黑子正渗出丝丝黑气。更诡异的是,对面代表晏明璃的白子周围,竟浮现出几朵细小的花形纹路。
"有意思。"他将裂开的棋子碾成粉末,"竟能反用我的局。"
黑袍侍从突然指着远处:"主上快看!"
药王谷方向的上空,隐约可见青光流转。那是千万株毒草同时开花的灵气,在云层中绘出了一幅完整的《草木图》。
日头西斜时,老药王独自来到晏明璃暂住的小院。
院墙上爬满了开花的毒藤,连石缝里都冒出各色药草。老人站在斑驳的柴门前,突然郑重其事地整理衣冠,对着紧闭的院门深深一揖。
"老朽愚钝。"他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恭敬,"请道友指点迷津。"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院中石桌上摊着《草木篇》残页,旁边整齐摆放着那十二个空了的漆木匣子。晏明璃正在给一株新生的药草浇水,头也不抬地说:
"毒草开花,是因为它们终于等到了懂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