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一阵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过不过不都这样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能干啥？”
“能干啥？”老板娘拖了个板凳过来，狠狠一巴掌拍桌上：
“就那样的男人，还有那样的儿子，你有啥舍不得的。
现在改革开放了，你哪怕在外头当个洗碗工人也比在家受气强啊！”
苏江黎附和：“对呀，李阿姨，你有文化有本事，我有个饭店，里头两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都还一个月挣5、60，你为啥不能？
何况，你家里那么多人，靠王福山一个人的工资根本养活不了，你还不是得靠自己接点零散活儿补贴家里。
你有手有脚有脑子，干啥也不会饿死自己，你不想走出这一步，是不敢还是顾忌儿子和男人的名声，觉得离婚不好听？”
很多人说这个时候的女人没骨气，可她们生来就在父权男权的社会长大，从小教导的就是各种温顺听话。
“你要勤快要懂事要温顺孝敬，以后才有婆家肯要你，你男人才不会打你！”
好像女人生来就是为了嫁出去，去迎接一个不打她的恩主，从而献祭自己的一生。
没人告诉她可以为自己争取自由，也没有机会接触外面的世界，她们连那点渴望自由的念头都不敢有。
李秀兰再次摇头：“我不是怕他们，我也不是怕自己名声难听，我是担心我小女儿。
我一共三个孩子，大女儿13岁的时候，他为了争表现，把年纪小小的孩子拉去做白工，死在了洪水里头，连尸体都没找到。
而我的小女儿，不晓得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打。
她才16岁，就被那不要脸的老东西逼着，去嫁给一个老娘瘫痪儿子眼睛有问题的家庭，让我的女儿去照顾别人。”
苏江黎恨得咬牙：“那后来呢？”
李秀兰撩起衣角抹了下眼角：“我这个当妈的苦一辈子也就算了，我咋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吃苦。
后来我把女儿送走，偷偷给她钱，让她读完了高中，她凭着自己本事进了单位，现在工作不错。
我怕闹出这事儿，她将来不好处对象啊！”
一个离过婚的妈，人家心里就会掂量，你们家只怕家风不正才会离婚。
“妈，我不在乎啊！”前桌一个戴着帽子的姑娘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扯下口罩和帽子，跪在李秀兰面前：
“妈，我不想结婚，因为我怕碰到王福山那样的人，让自己一辈子过得像你一样，为奴为婢还不讨人喜欢！”
李秀兰没想到，女儿就在面馆里，还把她的话都听了进去。
她捶着女儿的背大哭：“你胡说啥，姑娘家哪儿能不结婚呢？不结婚，你老了可咋办啊！”
王丽梅泪眼婆娑道：“我就必须结婚，然后像你一样，一辈子当牛做马，再生个白眼狼儿子，养大了儿子还得继续养孙子，过不了一天像样日子吗？”
李秀兰抱着女儿：“可这世上，也不全是你爹那样的人啊！”
王丽梅推开母亲：“可我明明能养活自己，为啥要吃力不讨好，去赌另一个人的良心？”
苏江黎暗暗称赞，这姑娘是个拎得清的。
“你是记者是不是？”王丽梅对苏江黎道。
苏江黎点头。
王丽梅一抹眼泪：“你知道吗，我5岁时，我爸就陆续领回来两个孩子一个老人，一首照顾到他们长大成家立业。
他们在我们家明明是鸠占鹊巢，却理首气壮觉得我们欠他们的，尤其是那个老太婆，时常把屎尿拉裤子里，逼着我妈给她洗！”
或许，人一开始是感恩的。
可人心从来不足，人性素来贪婪，王福山的纵容，李秀兰的软弱，一步步养大了他们的胃口。
“这二十年，我妈没睡过一个整觉，不是照顾孩子就是照顾老人，所有人都说王福山先进，风雨无阻从来没休息过。
可我妈呢，她有休息过吗？她甚至都没有上下班的时间，比生产队的驴还不如。
你们看，她还不到五十岁的人，就己经一身的病，估计也没几年好日子了，为啥还要在那个烂泥潭里作贱自己啊！”
苏江黎笔尖划破了笔记本：“李阿姨，你要是不离婚，你女儿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考虑结婚，你现在可还有顾虑？”
李秀兰犹豫：“他不会同意离婚的！”
苏江黎冷笑：“你作为他的枕边人，他这么多年最在乎什么，软肋是什么，你会不知道？”
王丽敏点头：“对，他那么好面子，要是事儿闹大了，他丢了脸，那可比丢命还要紧！”
李秀兰捂着脸：“可你奶，她对我很好啊！”
王丽梅噌的站起身来：“对你好？怎么好？一口一个我的儿，你就是我贴心的亲闺女。
在你累得要死要活的时候，说一句都怨我不争气，帮不上你的忙，就是对你好？
还是王福山对你动手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拿拐杖敲王福山几下，再不痛不痒的骂几句？
妈，你醒醒吧，那个家里没人拿你当人， 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
李秀兰盯着女儿：“你真就那么想我离婚？”
"是！"王丽梅对上母亲的眼神肯定道：“你不离，我永远不会回那个家，因为你的男人和儿子才是你的家人，我不是！”
“我离！”李秀兰咬牙道：“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你才是！”
这一刻，她下了一个决定。
如果王福山不离，她就去死，再也不能这么窝囊的活着了。
老板娘拍手：“大娘，你就该这么硬气，啥时代了，凭啥都让着他！”
李秀兰叮嘱女儿：“这是我的事，你不许插手，免得.......”
“妈！”王丽梅觉得，自己要是不插手，依着老娘的性子，只怕会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李秀兰同意离婚，但这方面格外坚决：
“不行，你还这么年轻，不能毁了你的前程！”
苏江黎一拍桌子：“两位，可不可以听我一句，我有一计，可以让他主动离！”
“主动离？”
“主动离？”
母女俩一脸不信：“这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