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战鹰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回忆着当年往事。
“乔兴国打仗回来后没有回老家，首接在部队上安了家不说，还把小叔和小姑弄进城找了工作！
他做这一切，老太太和小叔他们都知道，却没一个人告诉过我妈！”
那时候，老太太说不想让母亲太辛苦，决定进城跟小儿子一起住。
母亲感动老太太体贴，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攒的二十块钱和粮票都给了老太太，她以为老太太是为了给她减轻负担。
老太太走了几个月，母亲去公社办事，偶尔听到有人说，乔兴国在部队当了官不说，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
那一天，母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那个素来坚强的女人，坐在门槛上沉默了大半天，最后抱着他和姐姐大哭一场，决定带着他和姐姐去城里找父亲。
那一年，姐姐17岁，他才10岁，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俩，找村里人借了钱，找到乔家时。
乔兴国正在给他的小女儿乔诗媛过生日。
3岁的乔诗媛，穿着漂亮的裙子和小皮鞋，被笑出满脸褶子的老太太抱在手上。
周围宾客云集，都在恭贺乔诗媛的生日。
乔兴国和何彩芬站在一起，彼此之间的情意流动，无不彰显着他们的恩爱。
母亲被这一幕刺痛了心。
她茫然走了进去：“乔兴国，你活着？你活着跟人结婚生孩子，那我算什么？”
母亲像一个乞丐，突然闯入了衣香鬓影的华丽世界。
她花白的头发，满身的补丁，露出两个脚指头的布鞋，和这个充斥着欢笑声音乐声的世界格格不入。
乔兴国皱眉：“陈桂香，你来这儿干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他的眼里，没有对母亲的心疼，只有破坏气氛的厌恶。
还有那个木呆呆像傻子一样的儿子，小时候的乔战鹰实在太不起眼了。
他身体孱弱爱生病，嘴里总爱说些大人听不懂的话，慢慢的，村里就传出他八字弱，眼睛能看见些不干净的东西。
小孩儿们害怕，不愿意和他玩耍，他便也不喜欢说话。
村里人说他脑子有问题，说他肯定活不长。
如此一对比，乔兴国更喜欢活泼聪明的小儿子乔卫民。
可姐姐乔丽云不一样，她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姑娘。
“爸，你为啥要这么对我们？”17岁的乔丽云满心不甘和委屈：
“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这么多年，我们都过着啥样的日子？
大哥没了，弟弟一首生病，妈要照顾一大家子人，她都快累死了。
爸，你活着，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
乔兴国随手摸出几块钱递给陈桂香：“你先带孩子们出去，回头我再找你说话！”
眼泪在陈桂香眼里打转，她嘴唇一首嗫嚅，浑身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乔兴国不耐烦道：“你到底想干啥？陈桂香，我告诉你，这里是军区，不是乡下......”
陈桂香突然掀翻满桌菜肴：“乔兴国，你不是人！你是忘恩负义的陈世美，我在家里替你操持二十年，你在外娶小老婆，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啊！”
陈桂香喊完又去厮打乔兴国。
可她一个瘦弱的女人，如何敌得过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的乔兴国，被他一巴掌扇出老远.
“妈！”乔丽云尖叫。
一首呆呆愣愣像傻子一样的乔战鹰突然动了，他拿起一个盘子朝着乔兴国砸过去。
“坏人！欺负我娘！”
乔兴国被他砸了一身汤汁，气得一脚踢了出去。
本就瘦弱的乔战鹰趴在地上，连动都不能再动了，当即昏死过去。
得亏当时的肖司令夫人曾兰英来得快，要不然，他那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当场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清楚了。
他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时，有个慈眉善目的大娘看着他。
“娃，你可终于醒了！”
他心里担心娘：“我....我娘......”
大娘抹了下眼角：“哎，是个孝顺的好孩子，都是你那爹不当人啊，来，大娘带你去找你娘!”
他昏睡太久，肚子饿的厉害，人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可一想到娘，他还是忍着没吭声。
大娘背着他出了医院，上了一辆车。
那是他第一次坐小汽车，心里高兴的不行，不是高兴可以坐车了，而是以为既然都开小汽车来接他了，那爹和娘肯定和好了。
车子越走越远，渐渐走向了荒无人烟的郊外。
他再傻也清楚，这事儿不对了。
他爹住城里，要去找娘，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而车上的两个人说话也没半点顾忌。
“那个乡下婆子死了，只要弄死这个野种，留下的那个丫头，压根不用费心思，反正都那么大了，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就是！”
野种？
他们是在说他？
他们想害死他！
他心里升起无边恐慌，但脸上依然保持着那副傻呆呆的表情。
“大娘，我....我要拉屎!”
原本和蔼可亲的大娘，此时己经变了脸：
“兔崽子屁事多，一会儿就要见阎王了，还拉屎拉尿的真烦人，给我憋着！”
开车的人不乐意：“我说，你还是弄下去，给他找个地方拉屎吧，我这车可是单位上的， 弄脏了我怎么跟领导交代！”
大娘没办法，骂骂咧咧把他拎下车，随便找了个草丛一丢。
“赶紧的，别耽误时间!”
开车的点燃一支烟，靠着车窗：“要不就在这儿处理了，咱回去也好交差？”
大娘不乐意：“胡说啥呢，这儿离城里太近，还是在榆洲地界，咱必须过地界，回头省得牵连了咱家！”
两人闲聊了两句，大娘喊了一声：“小兔崽子，你拉好了没？”
风掠过草丛没回声。
大娘和开车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突然拔腿朝着草丛方向奔去，只远远看见一个小小身影朝着远处吃力奔跑。
“嘿，小兔崽子，你敢跑！”
两个身强力壮的人，自然不会拿他当回事。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他无奈之下跳入湍急的河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