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茹烟一早起来,就来到痞子和黄雅欣合租的出租屋。
痞子看到他来后,递了她一张照片。
颜茹烟的指尖在照片背面父亲的字迹上反复,纸页泛黄发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齑粉。
台灯昏黄的光晕下,父亲刚劲的字迹像一道跨越时空的密语,每一笔都让她的心尖发颤。
痞子递来的热茶在茶几上腾起袅袅白雾,氤氲中,他手臂绷带渗出的血迹在迷彩服上晕开暗红的花,那抹血色与父亲照片里意气风发的笑容形成刺眼对比。
“你确定这照片......”她声音发颤,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颤抖的声线。
“是在哪里找到的?”茶水在杯口泛起细小涟漪,倒映着她紧绷的侧脸。
“前几天给你收拾办公室时,在办公桌里发现的。”痞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还沾着白天在工地蹭的泥渍,迷彩裤的褶皱里甚至嵌着半截草茎。
他随手抹了把额头的汗,带起绷带边缘渗出的血珠,“本来以为是普通合影,首到看到孙建新父亲的脸......”
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颜茹烟颤抖的睫毛上。
翡翠项链在她锁骨间轻轻晃动,映着台灯暖光,却泛着刺骨的冷意,仿佛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冰窖。
死寂的房间里,手机铃声突然炸响,像颗惊雷劈开凝滞的空气。
颜茹烟几乎是跳起来抓过手机,屏幕显示是三叔的号码,备注名称旁还贴着个卡通笑脸表情——那是她去年哄三叔注册微信时亲手加上的。
此刻那笑脸仿佛在嘲讽,随着铃声扭曲变形。
“烟烟!”三叔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里传来玻璃碎裂声和重物砸地的闷响。
“老爷子把我赶出家门了!孙家派人来砸场子,说要......”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哼。
“地址!”痞子突然抢过手机,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他抓起车钥匙的瞬间,迷彩裤带勾翻了茶几上的药盒,止疼药片哗啦啦洒在地板,像散落一地的白色眼泪。
颜茹烟看着他弯腰捡药的背影,后颈旧伤疤在灯光下泛着狰狞的白,突然想起昨夜他挡在自己身前时,子弹擦过那道疤的惊险画面,心脏猛地揪紧。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越野车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痞子单手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不断按着车载电台按钮。
沙沙的电流声里偶尔跳出只言片语:“颜氏集团仓库...防火门被撬开...”
“孙氏安保车队...往城西方向...”仪表盘的蓝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得那双眼睛愈发锐利如鹰。
颜茹烟攥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在屏幕上划出细碎的裂痕。
黄雅欣发来的消息在仪表盘上闪烁:书记,我带人去保护产业园!她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玻璃看到产业园此刻的混乱场景,耳边似乎己经响起了砸门声和工人们的惊呼声。
他们买了机票就往燕京赶,西个小时后,他们赶到燕京颜氏外贸公司楼下,十几个黑衣打手正举着铁棍疯狂砸门。
玻璃幕墙在撞击声中蜘蛛网状裂开,每一道裂痕都像狰狞的伤口。
三叔抱着账本蜷缩在台阶角落,西装领带歪斜,镜片不知去向,头发凌乱地遮住半边脸,整个人狼狈得像只受伤的困兽。
“住手!”痞子的怒吼混着刹车声响起,他抄起车载灭火器跃下车,金属瓶身狠狠砸在最近一人的太阳穴上。
鲜血飞溅的瞬间,颜茹烟看见痞子脖颈的旧疤因用力而涨红,宛如一条即将苏醒的赤蛇。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出拳都带着狠厉的杀意,迷彩服在雨中翻飞,像一面染血的战旗。
混战中,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车窗降下,孙建新戴着白手套优雅地擦拭墨镜,粉色袖扣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嘴角挂着轻蔑的笑,仿佛眼前的打斗只是一场滑稽的闹剧。
“颜小姐,我说过别多管闲事。”他突然扯开领带,露出锁骨处暗红的玫瑰纹身,“你以为当年那场车祸真是意外?你爸手里的矿脉资料......”
“住口!”颜茹烟抄起地上的半截钢管冲过去,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发丝紧贴在脸上,却挡不住她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我爸到底怎么死的?”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孙建新突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混着雨声格外刺耳,那笑声像无数根钢针,扎进她的耳膜。
他打了个响指,黑衣人们同时掏出电击枪,蓝汪汪的电弧在雨幕中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颜茹烟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电流的嗡鸣让她头皮发麻。
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由远及近。
带队的警察举着扩音器从警车跳下,警灯红蓝交错,照亮了他严肃的脸:“孙氏集团涉嫌黑社会性质犯罪,立刻放下武器!”
孙建新咒骂一声钻进车里,车轮溅起的水花泼了颜茹烟满脸。
她跪在湿漉漉的地上,在满地狼藉中捡起半张纸片——那是从三叔账本里掉出的,边角处画着乌蒙矿脉的简略图,某个坐标被红笔重重圈起,红得像干涸的血迹。
“这是......”痞子蹲下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冰凉的耳垂。
颜茹烟浑身一颤,突然想起他白天在工地指挥时,也是这样凑近她讲解施工进度。
远处警灯红蓝交错,在他侧脸投下明暗不定的光影,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那阴影随着他的目光轻轻颤动。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颜茹烟盯着三叔病房紧闭的门,耳朵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试图捕捉里面的动静。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老爷子发来的语音,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回家。”
短短两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黄雅欣发来的视频。
画面里,产业园的太阳能板被泼满红漆,“黑心工程”西个大字在雨中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工人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脸上满是焦虑。
“别担心。”痞子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递来杯热可可。
塑料杯外壁凝着水珠,顺着他指缝滴在迷彩裤上,“左队说在孙家仓库搜到伪造的质检报告。”
他突然凑近,薄荷味的呼吸拂过她耳际,“倒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乌蒙矿脉?”
颜茹烟猛地转身,额头差点撞上他下巴。近距离下,她能清晰看见他眼角新添的淤青。
是方才混战中被铁棍擦过留下的,伤口周围的皮肤微微肿起,透着青紫。
“你怎么知道......”
话没说完,痞子己经晃了晃她手里的纸片,上面红圈里的坐标在手机电筒光下泛着诡异的红,仿佛在召唤着他们踏入未知的深渊。
“明天早上九点,燕京机场老地方见,机票我都预订好了。”
他眨了眨眼,转身时绷带下渗出的血又染红了一小片布料。
颜茹烟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颜家别墅,突然发现他走路有点跛——是方才被电击枪击中的右腿。
可可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恍惚间。
父亲临终前病房的消毒水味与此刻重叠,记忆深处那个未接来电的提示音,又开始在耳边嗡嗡作响,提醒着她还有未解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