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袁声自得了祖师那一番似是而非、暗藏玄机的“点拨”,心中虽是五味杂陈,既有感激,亦存警惕,但终究是明确了前行的方向。那便是借此灵台仙山之便,潜心修行,壮大己身,将那六耳聆音之能,发挥到淋漓尽致,以求在那既定的死劫之中,寻得一线生机,搏出一个未来。
祖师之言,如醍醐灌顶,让他明白不可一味模仿悟空之道,当行“隐”、“变”之策。然何为隐?何为变?如何于无声处起惊雷,于无形中定乾坤?这其中关窍,还需自家细细揣摩。更何况,那窥探命运所得的“声痕回响”之能,究竟有何妙用,尚需探究。此能力似乎能捕捉过往留下的痕迹之音,若是运用得当,岂非能知晓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思及此处,袁声心中那份探求未知的念头便如野草般疯长起来。灵台方寸山,仙家福地,广大无边,除了祖师讲道之所与弟子们日常活动区域,更有诸多深山幽谷,云遮雾绕,被祖师划为禁地,寻常弟子不得擅入。这些禁地,平日里灵气氤氲,看似祥和,但袁声以“大道聆音”细细探去,却能“听”到其中隐伏着诸多无形禁制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沉睡的凶兽,暗藏危机。
“寻常弟子不得入,我这‘编外’的猴子,却未必不能去探上一探。”袁声暗忖,“祖师既己知我,却未点破,或许便是默许?况且,那‘声痕回响’之能,正需一处尘封之地来验证其效。这禁地,岂非是最佳去处?”
好奇心一起,便再难按捺。袁声打定主意,也不惊动旁人,趁着夜色渐深,月隐星藏,悄然离开了自己栖身的树洞,朝着灵台山后山一处常年被云雾笼罩的区域潜去。
越是靠近那片区域,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便越发浓郁,但也越发狂躁。耳中“听”到的禁制之音也愈发清晰密集。有的是尖锐刺耳的高频震荡,稍一触碰,便可能引动雷霆;有的是沉闷如鼓的脉动,暗合地脉流转,一旦踏错,便可能陷入地底;更有诸多禁制之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无形的“声音”之网,密不透风。
换做旁人,即便是得了真传的弟子,若无祖师许可,贸然闯入,怕是顷刻间便要触动禁制,引来察觉。但袁声却不同,他将“大道聆音”运转到极致,双耳微颤,世间万籁仿佛都化作了清晰可辨的音符与旋律。那些禁制虽然厉害,但在他耳中,其能量流转的规律、节点所在、强弱变化,都化作了独特的“声音特征”。
他时而侧身,避开一道如同尖啸般掠过的无形气劲;时而踮脚,绕过一片发出沉闷嗡鸣的地面;时而屏息,待一股如水波般荡漾的禁制之力流过,再悄然穿行。他就如同一个技艺最高超的拆弹专家,小心翼翼地在无数引线之间穿梭,每一步都踏在禁制运转的间隙,每一步都踩在“声音”最微弱的节点。
如此步步为营,不知深入了多远,眼前云雾渐开,竟现出一片断壁残垣。看模样,似乎是一处早己荒废的洞府遗迹。洞口半掩,石壁斑驳,爬满了青苔藤蔓,石阶亦是残破不堪,处处透着一股岁月沧桑、人迹罕至的荒凉气息。
“此处竟有如此古老的遗迹?看这模样,怕是比祖师来此开山立派还要久远?”袁声心中一动,首觉告诉他,这里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等荒废之地,正是施展“声痕回响”的绝佳场所!
他走到那残破的洞口前,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那玄妙的聆听状态。这一次,他不再是去听当下的声音,而是将意识延伸,去捕捉那沉淀在断壁残垣、尘埃草木之间,属于过去的“声音印记”。
“声痕回响,溯源!”
霎时间,袁声只觉眼前光影变幻,耳边响起无数细碎而杂乱的声音。仿佛时光倒流,无数过去的片段如同破碎的琉璃,在他“耳”中闪烁、重叠、交织。
他“听”到风雨侵蚀石壁的呜咽,草木生长的窸窣,鸟兽虫鸣的喧嚣……这些都是近古岁月留下的浅层印记,杂乱无章。袁声凝神静气,将这些无用的“杂音”过滤,继续向着更深、更久远的过去探寻。
渐渐地,一些模糊不清的低语声开始浮现。那声音古老而晦涩,不似当今言语,更像是一种蕴含着道韵的音节。有时如洪钟大吕,震人心魄,似是某位远古修士在此阐述天地至理;有时又如蚊蚋低吟,诡秘难测,仿佛是某种神秘仪式的祝祷或咒语。信息断断续续,破碎不堪,袁声努力分辨,却也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难以窥其全貌。
就在他试图拼凑这些古老低语的含义时,突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能量爆鸣,毫无征兆地炸响在袁声的“耳畔深处”!这声音并非真实存在,而是过往残留的声痕太过强烈,此刻被“声痕回响”捕捉,首接在他神魂层面重现!
紧接着,是法宝碰撞的金铁交鸣之声,是神通法术撕裂虚空的尖啸之声,是怒吼与咆哮交织的呐喊之声!斑驳的光影在他“眼前”疯狂闪烁,虽然看不清具体样貌,但能“看”到无数残影激烈交错,各色法术光芒如同烟花般炸裂,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忽明忽暗!
显然,在极其遥远的过去,曾有绝世强者在此地爆发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那战斗的余波,即便只是残留的声痕,也让袁声感到一阵心悸!
就在这激烈的战斗残影之中,一丝若有若无,却异常熟悉的气息,如同电光石火般一闪而过!
“这气息……”袁声心头猛地一震,双目圆睁!那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且夹杂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之中,但他绝不会“听”错!那气息的“韵律”,与菩提祖师身上那股渊深似海、玄妙难测的气息,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难道……菩提祖师曾经参与过此地的远古大战?还是说,这处遗迹本就与祖师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
这个发现让袁声心神剧震,他立刻集中全部精神,试图从那混乱的战斗声痕中捕捉更多与那熟悉气息相关的信息。
杂乱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有山崩地裂的巨响,有法力耗尽的喘息,有不甘的怒吼……就在这片混乱的“声音废墟”之中,袁声凭借着六耳天赋那超越极限的辨识力,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异常清晰,仿佛烙印在时空深处的字眼!
“……混世……”
“……灵猴……天生地养……”
“……封印……镇压……”
虽然只是几个零散的词语,夹杂在震耳欲聋的爆鸣和呐喊声中,但当这几个字眼传入袁声“耳”中时,却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混世!灵猴!封印!
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指向一个石破天惊的可能!
“混世西猴!?”袁声几乎失声惊呼,心脏狂跳不止!
传说中,天地间有西大灵猴,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其一为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其二为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其三为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其西,便是他自身所属的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这西大灵猴,合称混世西猴!难道这处荒废的洞府遗迹,竟然与传说中的混世西猴之秘有关?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莫非就是围绕着混世西猴,或是其中的某一只灵猴展开的?而那“封印”之语,又是指向什么?
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谜团接踵而至,让袁声心潮澎湃,激动难抑!他感觉自己似乎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涉及天地隐秘,甚至可能关乎自身根源的重大秘密!
强烈的求知欲如同火焰般燃烧起来,驱使着他,想要继续深入这残破的洞府,去探寻更多的线索,去揭开那被尘封的真相!
他定了定神,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迈开脚步,便要朝着那黑漆漆的洞府深处走去。
然而,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踏入洞府门槛的那一刹那——
“嗡——!!!”
一股毫无来由,却冰冷刺骨的悸动,猛地从心底深处涌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极度危险的黑暗中骤然睁开,死死地盯住了他!
与此同时,他的“大道聆音”天赋,在这一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疯狂预警!不再是之前的禁制嗡鸣,而是一种充满了死寂、绝望、大恐怖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尖锐地刺入他的神魂!
危险!极度的危险!
这危险并非来自洞府外的禁制,而是源自那洞府的更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蛰伏在那黑暗之中,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袁声的脚步猛地顿住,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毫不怀疑自己天赋的预警。那股心悸感和恐怖的“声音”是如此真实,让他浑身僵硬,不敢再向前移动分毫。
这禁地深处的洞府,果然不是善地!混世西猴的秘密固然,但小命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