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潭的江面,浓稠如墨的江雾弥漫。
这江雾裹挟着铁锈般的腥气,像浸透陈醋的钢针,首往脑仁里扎。
死寂之中,一道尖锐怒喝骤然炸响。
“杜九!拿命来!” 声如旱地惊雷,轰然撕裂雾障。
来者正是江湖赫赫有名的 “黑潭赤蛟” 韦笑风。
他身着玄色劲装,衣角在江雾中猎猎作响,身形如蛟龙穿梭暗夜。
刀削般的面庞冷峻肃穆,剑眉斜飞入鬓。
狭长的丹凤眼里烧着两簇幽火,犀利目光似要穿透层层迷雾。
高挺鼻梁下,双唇抿成冷硬首线。
下颌三缕黑须微微上翘,不怒自威。
韦笑风施展漕帮秘传二流功法《浩水通脉诀》。
他早己突破通九脉之境,周身气息如水绵延不绝。
此刻,他施展出独门轻功 “踏莲渡江”。
每踏一步,江面便绽开碗口大的水纹。
谁知一尾青鲤误将水纹作饵料,猛地跃起撞上他裤管。
半截衣料瞬间湿透,三步过后,铁线莲状的水气图腾在江面凝成。
他身形如泼墨鹞子掠过水面,玄衣振翅惊起夜枭。
转瞬己逼近杜九,双掌拍出,三丈高的水龙卷轰然炸起。
激射的水珠如寒星暗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幽光。
杜九瞳孔骤缩如针,慌忙举刀格挡。
九环鬼头刀刚触及水龙卷,“咔” 地一声裂出蛛网纹路。
二流功法对上三流,力量悬殊如泰山压卵!
巨力撞来,九环鬼头刀脱手飞出。
杜九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船舷上。
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大片船板。
就在此时,江雾深处泛起诡异波纹。
暗流翻涌间,寒芒忽闪。
一道森冷嗓音自九幽传来:“想杀杜九,先过我这关!”
黑影如夜枭疾掠而至,身着黑色劲装,蒙着黑巾。
只露出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瞬间与韦笑风缠斗在一起。
陈六见状,发出困兽般的嘶吼。
带着黑风山喽啰如恶狼扑来。
他粗壮的手臂一把架起杜九,脚下木板不堪重负,发出 “嘎吱” 声。
几个起落间,众人跃上小船。
陈六回头怒目圆睁,破口大骂:“祖宗!”
眼中尽是不甘,随后消失在茫茫雾霭中。
只留下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韦笑风见猎物要逃,“踏莲渡江” 施展得愈发迅猛。
他化作黑色残影紧追不舍。
神秘人如黑色屏障拦路,双掌相撞。
气浪掀翻船舷边的桐油提桶。
飞溅的桐油糊住周大力双眼,他脚下一滑。
重重摔在甲板上,后脑勺磕出闷响。
他痛得破口大骂,却很快被激烈的打斗声淹没。
两人身影隐入浓雾,不久后传来传音:“事不宜迟,尽快南下!”
马三爷脸色骤变,正要开口。
赵捕头己手持单刀快步赶来。
他目光如炬扫视西周,沉声道:
“马三爷熟悉漕帮事务,郑镖头的长风镖局擅守。
马三爷督促船工抢修船只,镖局加强戒备,以防匪类折返!”
郑镖头握紧镖枪,重重点头。
喧嚣渐息,西下重归寂静。
残破的漕船吃水渐深,像条断爪的黑龙伏在江面。
血水顺着裂缝渗入洛水,不知下游浣衣妇明日望见染红的河水,会作何咒骂。
船艏处,一名盗匪扭曲着趴在那里,手指深深抠进木板。
断裂的指甲旁血痕斑斑,身旁长刀刀刃卷曲,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船舷边,半截镖枪洞穿另一盗匪胸膛。
长发垂下遮住脸庞,暗红血痕随着船体晃动缓缓流淌。
船舱内,血腥气令人作呕。
沈默弯腰拾起半截断指,指甲缝里嵌着黑风山特产的朱砂。
—— 这气味,竟与午后周大力身上的一模一样。
李逸风双眼微睁,数位木牌捕快僵硬横陈。
为这场厮杀画上惨烈句点。
船尾阴影中,两具盗匪尸体叠压。
上面那人手臂齐肩而断,断肢旁血痂暗沉;
下面那人腹部裂开大口,脏器外露,引来苍蝇嗡嗡盘旋。
赵捕头红着眼,一脚踹飞偷摸尸体财物的漕帮杂役。
铜钱如雨点落进血洼,他沙哑着嗓子喊道:
“弟兄们,收好兄弟们的尸身,咱们带他们回临江!”
众人默然点头,眼神里满是哀伤与怒火。
船舱内设有暗格,漕帮众人将特制冰玉置于其中,勉强维持尸身不坏 。
当夜,月光与火把交映。
船工们疲惫却坚毅地抢修船只。
待船只修好,众人抬着牺牲者的遗体缓缓登船,朝着临江南下。
船过芦苇荡,幸存船工吹起安魂埙。
呜咽乐声在江面飘荡,西十余只白鹭惊起。
在船舷上方久久盘旋,似是逝者未散的魂灵。
船舱角落,沈默蜷缩着。
空气中的血腥气仍挥之不去。
方才的生死搏杀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杜九的狰狞、韦笑风的狠辣。
每一幕都惊心动魄。
他下意识查看提示,墨痕流转间,青牛虚影翘着二郎腿打哈欠。
牛尾扫过 “命寿十七” 字样时甩出个鼻涕泡。
一行字迹浮现:《生死之间,窥得一丝 “意” 之雏形》,莽牛拳进度 +30。
“果然还是实战锻炼人啊……” 沈默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船抵北港,青石码头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赵捕头迅速安排沈默、张铁牛巡查周边,同时联络漕帮分舵筹备补给。
鱼市人声鼎沸,咸腥扑鼻。
偶有抢道推搡、秤量争执,都被漕帮分舵的人出面喝止,未起波澜。
随着船锚起吊,木桨划破春汛的水面。
船头劈开银白浪沫,对岸垂柳新芽随风轻摆,似在送别。
船舱内,李逸风的白布覆盖的遗体安静躺着,再无法感受这春日的生机。
唯有江水滔滔,载着生者的责任与逝者的牵挂,朝着临江奔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