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看着眼前的敖光，一双幽绿的眸子里满是羡慕。
三千多岁的准圣，除却上古洪荒时期的东皇太一外，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可惜他这冥界，在准圣之境的第一代冥王酆都天子陨落后，再也没能诞生出第二个准圣来。
他己经停在大罗境许久了。
“在下东海龙王敖光，冒昧前来惊扰冥王，还望冥王见谅。”
敖光有求于人，很是谦逊。
冥王虽掌三界生死轮回，地位尊崇，但对着准圣大能还是摆不出什么谱来。
他笑着道，“龙王客气，这冥界幽静阴寒，不知龙王前来所为何事？”
敖光脸色略显沉重的道，“前来求取一滴孟婆泪。”
“孟婆泪？”冥王诧异，谨慎的问道，“不知龙王要来作何？”
敖光知道冥王为何这般谨慎，冥界掌三界生死轮回，自有它的规则，鬼魂在转生前都需要喝下孟婆汤，否则若带着前世记忆转生，可能会扰乱因果。
为了能够顺利取得孟婆泪，敖光只得如实告知，将五百多年前苏念念的事说了一遍。
冥王了然，“原来如此，凡人大多不信前世之事，苏姑娘又因未喝孟婆汤，导致感知精神力薄弱，不信也情有可原，孟婆泪确实能补足她的力量让她想起来。”
他轻笑一声，又道，“既然是圣人女娲救得的人，我也不阻拦尊驾，您前去奈何桥寻孟婆便是，只是她性子别扭，怕是不肯给您呢。”
敖光见冥王并未阻拦，绷着的心松了些，路是一步步走的，最怕的就是第一步就被堵死了。
“冥王允行，感激不尽。”敖光颔首道。
冥王笑着道，“尊驾去吧，孟婆就在奈何桥头。”
敖光点头致谢后，转身离去。
冥王望着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位高权重，实力也睥睨三界，却没有丝毫狂妄自大，反而虚怀若谷，真真是难得啊……
这东海龙王，当真是个人物。
冥界很阴森，忘川河中还时不时的传来鬼魂的惨叫声。
这些鬼魂都是不愿转生的，一般都是生前有着极强执念的人，死后不甘心忘却前世，跳进了忘川河，时时刻刻饱受忘川河水的侵蚀。
敖光来到了奈何桥，孟婆正在桥头熬煮着汤，排着队的鬼魂正在耐心等待。
汤很快煮好，孟婆盛在碗里，递给鬼魂，鬼魂喝过后，前往转生台转生。
敖光慢慢走过去，在孟婆旁站定。
孟婆连个眼神都没给，木然的盛着汤水。
倒是鬼魂骚动了起来，不是因为看见了妖，而是敖光并非是魂体。
“哟！这长着角的妖是活的吧？”
“这里不是地府吗？活着的怎就进来了？”
“这是鹿精吗？”
“生的这么帅……”
“这个角倒像是龙的。”
“龙？”
“嘶……好像还真是！”
“真龙吗？”
“他长的好好看。”
“……”
鬼魂们悉悉嗦嗦的议论着。
敖光面无表情的静立在孟婆身边。
孟婆搅着汤的瓢轻轻在鼎上一敲，“铛”的一声，类似钟鸣的声音散开。
骚动的鬼魂们瞬间安静下来。
孟婆继续分派孟婆汤，喝过汤的鬼魂们神色变得木然起来，踏过奈何桥前往了转生台。
敖光见孟婆一边搅动汤水，一边不断地盛舀，遂上前接过碗，主动分担起活来。
孟婆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搅动着鼎中的汤。
送走了所有排着队的鬼魂，孟婆扬起一双美目，看着敖光轻声笑了，说道，“你这小龙，倒是有礼貌。”
敖光颔首，轻声道，“前辈，冒昧打扰，晚辈为所爱之人，前来求取您的一滴泪。”
孟婆嘴角挂着笑，问道，“为所爱之人？”
“是。”
“我的泪能够让人记起前世，你若真心爱她，她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
“我爱她，无论她是何模样，我都爱她。”敖光眸色暗沉下来，又道，“可是她无意中发现了她前世的画像，误以为自己是替身，再无法对我敞开心扉。”
“原来如此。”
孟婆看着他，又道，“就是五百多年前，那个以身为祭唤醒混沌钟，拯救龙族的姑娘吧？”
敖光垂眸，“是。”
孟婆轻笑着道，“小龙，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你若答出来了，我便给你我的一滴泪。”
“前辈请问。”
“所爱之人的魂飞魄散换来了你的修为突破与龙族的安定，可若是时光倒退，且在你己知一切的情况下，你是否还会拦着她祭钟？”
敖光愕住，呆呆的看着孟婆。
如果时光倒退，且知道念念能够拯救龙族与海妖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孟婆的声音很轻，却也如一把锋利且沉重的利剑，毫不留情的刺进了他的胸膛。
“铛——”
孟婆敲了一下鼎，轻声道，“我只敲十次，若你回答不出来，那么你就空手离去吧。”
“铛——”
敖光紧皱眉头，龙爪紧握，胸膛犹如被一双大手紧紧捏着。
“铛——”
一面是挚爱之人，一面是全体龙族与海妖……
“铛——”
任由念念祭钟？还是制止她？
“铛——”
受尽了屈辱的龙族与海妖，他被天庭劫持的幼子……
“铛——”
“前辈。”
孟婆正准备敲第七下，敖光突然开口，她抬眸望去。
敖光紧紧攥着龙爪，艰难开口道，“我会让她祭钟。”
孟婆挑眉，眸子里漾出些趣味来。
敖光继续道，“待龙族平安，幼子归来，我会随她一起去。”
孟婆轻笑一声，“世人总是虚伪的，不到那一步永不肯袒露真言，还要装模作样一番，你这小龙，倒是诚实。”
敖光心都要疼裂开了，仿佛那种境况真的发生了一般，念念当初的死去仿佛又重新上演了一遍，那蜿蜒流淌的殷红鲜血，如焚烧的烈焰，灼的他通身剧痛。
他没有办法，如果说非要选择一个的话，他做不到只顾着和念念双宿双飞，任由龙族绝灭。
他是东海的王，身后是万千龙族和无数海妖，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只能这么做。
最后随念念一起去，是他唯一能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