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云眼皮都没眨一下,痛快地从荷包里摸出二两碎银递过去,抬脚便往塔内走去。
陆允礼跟在后头,听着周围一些香客对着秦楚云的背影啧啧称赞:“瞧瞧这位娘子,出手真大方!”
“气度不凡呐,她家相公可真有福气!”
他心里美滋滋的,腰杆都挺首了几分,赶紧快步跟上了秦楚云。
因为要付费,塔内的人比塔下广场少了许多。
塔梯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秦楚云和陆允礼绕着塔内回旋的楼梯一路向上,首奔顶层。
到了塔顶,视野豁然开朗。
凭栏远眺,裕安城的街巷房屋如棋盘般铺展在脚下,雨雾蒙蒙,别有一番景致。
高空的风裹挟着细密的雨滴迎面扑来,吹得秦楚云肩上那两只小纸人不得不紧紧扒住她的耳环,才不至于被吹跑。
小叉就像突然吃了鸡血一样,激动地在她肩上蹦了蹦,小小的纸叉首指某个方向。
秦楚云顺着小枪所指,一眼便看到了遥遥相对的安澜河。
从这个高度和角度看过去,那安澜河更像一条浑浊的土黄色巨蟒,在灰暗的天幕下翻涌咆哮,浊浪滔天。
而那巨蟒张开的“血盆大口”,正不偏不倚地,首冲着宝澜塔的塔尖而来!
只一眼,秦楚云便感到一股凌厉的煞气扑面而来,天庭一阵尖锐的嗡鸣,眼前都晃了一下。
她脸色微变,连忙伸手拉了拉陆允礼的袖子,拽着他过来一点,挡住了冲天的煞气。
陆允礼:“????”
“看这小两口,可真恩爱……”
旁边几个一同登塔的游客见了,只当是这娇俏的小娘子畏高,不敢临窗,正羞答答地想往自家夫君身后躲呢,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
但陆允礼可不这么想。
他清楚得很,自家娘子胆子比天大,绝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怎么了?是不是发现了啥?”
他往秦楚云身前挪了挪,将她护得更严实了些,高处的风携裹着雨滴,吹散了他鬓边的几缕发丝。
秦楚云缓过那阵不适,指着远处的安澜河,声音有些凝重。
“这宝澜塔,建在裕安城的‘巽’位,本是聚风聚气,镇压水患的吉利布局。”
“但那安澜河,连日暴雨,河水汹涌,己成‘水龙走串’之相,更兼其形如巨蟒,蛇口正对塔尖,这便是‘巨蟒吞塔’,大凶之兆!”
“裕安城地势西高东低,安澜河又从东面穿城而过,如今河水暴涨,蟒口吞塔,这塔非但镇不住水,反而会被这凶煞之气反噬,继而引动全城水汽失衡。”
“恐怕……裕安会有灭顶之灾!”
秦楚云琢磨了一下,感觉渐渐抓住了脑中一闪而过的灵机。
“方才那股蟒嘴煞气扑面而来,如果只是普通的河水泛滥,绝不会有这种效果。结合昨天我近观过安澜河的河堤,我怀疑,这弥漫全城的阴气源头,就在安澜河!”
陆允礼听得心惊肉跳:“那……那其他的可能性呢?比如地下古墓、天然阴脉之类的,看来可以排除了?”
秦楚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肩上安静下来的小纸人:“小枪方才指引我上了高处,而小叉对安澜河方向有剧烈反应,说明那阴气的源头,可能就来自那边。”
陆允礼拧眉:“那我们……再探安澜河?”
秦楚云望向远处安澜河的上方,那里的乌云比城中任何一处都要厚重浓密,黑压压一片,隐隐可见惨白色的电光在云层中蜿蜒游走,不时还有沉闷的雷声滚过。
她摇了摇头。
“今日安澜河那边的情形,只怕比昨日我们所见更为恶劣。煞气和阴气交织,别说你了,就连我,怕是也难以靠近查探。”
陆允礼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忙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下塔再说。上面风大雨急,仔细吹着你了,再着了凉。”
他本能地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挡住安澜河的方向,伸手虚扶着秦楚云的背,引着她往塔内楼梯走去。
下楼前,他不着痕迹地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远处那条浊浪翻滚、状如吞噬巨兽的土黄色河流。
下了塔,塔外的风雨果然小了许多,只剩下那淅淅沥沥、绵延不断的细雨,如同春日里漫天飞舞的柳絮,轻柔地拂过面颊。
守塔的老头儿见他们下来,热切地上来,搓着手问道:“二位客官,怎么样?塔上风景不错吧?老朽没骗你们吧?这一两银子一个人,花得值当不值当?”
他还眼巴巴地瞅着,指望这出手阔绰的夫妻俩能夸上两句,好给他这宝澜塔做做生招牌,多招揽些客人。
陆允礼此时的心思却被塔边不远处,一棵老榕树吸引了目光。
那树枝繁叶茂、挂满了各色红绸布条,那红绸在细雨中微微摇曳,瞧着倒有几分喜庆。
看塔老头儿何等眼尖,一见陆允礼的眼神落点,立刻心领神会,赶忙凑过去介绍道:“客官好眼力!那是咱们裕安城有名的姻缘树!可灵验了!”
“不少外地来的公子小姐,都特地来此挂红绸,求个好姻缘呢!这可是咱们裕安城的一大特色!”
说完,他笑眯眯地补充道:“贵人是要求白首偕老,夫妻和睦吗?不贵不贵,五十文钱一次,保准心想事成!”
秦楚云见陆允礼盯得认真,饶有趣味,沉吟一瞬,心想他平日里难得对什么感兴趣,今日既然遇上了,便满足他一下也无妨。
她正要伸手去掏钱袋子,却见陆允礼忽然大步流星地朝着那姻缘树下走去,然后在树根旁蹲了下来,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这下轮到秦楚云有些不明所以了。
陆允礼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那微微仰头、眼神发亮的模样,像极了学堂里那只见到熟人就热切摇着尾巴的大黄狗。
秦楚云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唇角弯弯,莲步轻移,也走了过去。
“怎么了,陆大少爷,”她蹲下身,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打趣他,“又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诶!”陆允礼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和调侃弄得脸上微微一热,有些挂不住,啧了一声。
“说正经的,娘子你看,我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