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梆声三短一长,已是子夜时分。弯月隐入厚厚云层,踪影全无。咸阳城中一片寂静,唯有通武侯府外的火把映照出一片肃杀之气。卫尉章邯亲率五千禁军,将侯府团团围住,刀枪如林,杀气腾腾。
罗盘蛛网的两大护法罗盼与朱望,立于府门前,高举圣旨,冷笑道:“通武侯王贲,奉诏前来,接旨领死!”
府内,王贲身着战袍,手持长槊怒目圆睁。他身后,五百铁鹰锐士全副武装,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王贲大喝一声:“先帝御赐免死铁卷在此,尔等休想得逞!”高高举起的铁卷上“永镇山河"四字篆文,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那是秦始皇嘉奖王翦王贲父子的赫赫军功。
章邯跃马而出,声音洪亮:“老匹夫,你儿王离追随扶苏蒙恬,犯上作乱。天子要诛你满门,还不束手就擒?你真以为先帝赐的几个字,能保你万世太平!”
王贲怒发冲冠,吼道:“章邯小儿,当年灭赵之战,你不过是小小都尉,竟敢违抗军令,老夫罚你三十军棍,你记恨了一辈子是吧?”
章邯冷笑一声,挥手示意禁军向前。铁鹰锐士们奋勇反击,刀枪相交,火星四溅。双方势均力敌,一时相持不下,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得整个侯府都在颤抖。
禁军后方,扶苏与韩烟悄然出现。他们刚刚放倒了两名禁军百夫长,换上了他们的衣甲,腰牌在手,竟无人察觉。扶苏心中焦急,只想尽快见到王贲,解此危局。韩烟则紧紧跟在他身边,目光中既有担忧,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与紧张。
荒丘暴露身份后,扶苏担心赵高提前动手,连夜来找王沁,果不其然,禁军半夜便开始了诛杀行动。
本不愿韩烟涉险,这小子非要跟来,加上方才已见识过他的轻功身法,扶苏也就不再坚持。
两人武功高强,辗转腾挪,终于潜入了侯府内院。穿过重重火光与混乱,他们看到了王贲,他正站在府堂前,指挥着铁鹰锐士们抵御禁军的进攻。而王沁,那个扶苏日思夜想的女子,一身劲装站在王贲身边,眼神中满是忧虑。
扶苏的心猛地一颤,半年未见,王沁依旧是那般美丽,那样的英姿飒爽,仿佛是这乱世中的一抹温柔。他走上前去,颤抖着声音呼喊:“侯爷,沁儿…”
王贲点点头,面露惊喜,此刻无暇多言,挥舞着长槊继续指挥战斗。一阵疾风掠过,浓厚的云层终于化为雨点,从天而降。
王沁怔怔望着扶苏,手中弓箭哐当坠地。随即快步向前,扑入他的怀中,仿佛害怕他会在下一刻消失。
扶苏紧紧拥抱着她,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沁儿,你没事就好,我来了,别怕……”
王沁抬起头,眼中含着泪花,却带着一丝倔强的笑容:“我知道公子会来,我一直等着你。”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扶苏的脸颊,仿佛在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当指尖抚过扶苏下颔胡茬,她呢喃细语:“公子瘦了…”
雨声嘀嗒,韩烟默默退到阴影里。她望着王沁鹅黄披风缠住扶苏玄色箭袖,雨珠顺着公子肩甲滑落,在王沁月白襦裙上晕开深色水痕。
韩烟握剑的手指节发白,忽然发觉自己也在擦拭铠甲上的雨水,不由暗自生气,这动作太女儿气了。
韩烟猛地转身,眼角余光却分明看见,王沁正踮脚为扶苏系紧头盔颈绳。韩烟抓住迎面而来的一支箭矢,发力回掷,瞬间射杀两名翻墙禁军。
王沁从扶苏怀中抬起头,看到韩烟的身影,微微一愣:“这位是……”
扶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韩烟还在身边,他连忙解释道:“这是墨家弟子韩烟,多亏了小兄弟,我们才能顺利进来。”王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雨打芭蕉声渐密,韩烟望着雨帘中的战场,感觉万分落寞。一支流矢飞来,擦破他额角肌肤,他恼怒地将血丝擦得满脸都是。箭创隐隐作痛,可那人怀中抱着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哪会记得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墨家子弟。
"小烟当心!"扶苏的呼唤惊得韩烟一颤。他回过神来,压低声线掩饰道:"禁军换了三波箭手,东墙守备最弱。"
后院传来异响。韩烟按剑欲出,却被扶苏按住肩头:"我去查看,你护着沁儿。"他掌心温度透过铁甲传来,韩烟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王沁递来绢帕给他擦拭额头血迹,那帕角绣着并蒂莲,熏过苏合香。
府外突然杀声震天。王贲挥动玄鸟旗大喝道:“弓箭手守住大门,儿郎们谨防禁军破城锤。”
王贲父女领着扶苏韩烟退入内堂,道:“情况危急,铁鹰锐士只怕支撑不了多久,请殿下带着小女速回上郡。”说话间,转动起帷幔后一个十字铜盘。
机关札札转动声里,渐渐露出一个可供人出入的地道暗门。
“爹,您与公子先走,我随后就来。”王沁语声里含着哭腔。
“傻丫头,爹老了,还能活几年。殿下身怀中兴重任,岂能误其大业?”老将军拍着胸脯又道:“老臣戎马一生,有先帝免死铁卷,章邯小儿不敢把老夫咋样。”
扶苏撕开披风,露出禁军甲胄,道:“侯爷,你带着沁儿和小烟先走。我有百夫长腰牌,可以全身而退。”
韩烟随声附和说:“事不宜迟,侯爷快带着小姐离开,我也有腰牌,禁军不会阻拦。”又道:“你们放心,有我在,定保大哥周全。”
刚刚见面又要分离,王沁泫然欲泣:“公子,何处汇合?”
扶苏道:“切勿沿子午岭北行,旬邑、富县等地重兵云集,只怕寸步难行。绕道肤施,高奴,沿途人烟稀少,较为安全。”
王贲与王沁不再迟疑,进入地道时,王沁回头依依不舍道:“公子保重!”
扶苏转动铜盘,将暗门恢复原位。半个时辰后,章邯禁军已剿灭铁鹰锐士的弓箭手,攻破侯府正门。
估计父女俩已安全脱身,扶苏与韩烟在脸上胡乱抹了些血迹,混进破门而入的禁军中,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