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风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喊出了那句扶苏教给他的、酝酿己久的话:
“老爹!小子…小子懂事以来,心中只有柚儿一人,心仪柚儿妹妹久矣……愿一生一世守护柚儿,不离不弃!
如有二心,叫我武功尽废,地狱轮回,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发完毒誓,他整张脸连同脖子都红透了,胸膛剧烈起伏,不敢看余老爹的眼睛,只是胆战心惊盯着身前泥土……
仿佛那地底下真有十殿阎罗。
园子里一片死寂。
只有风吹过柚子树叶的沙沙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
梅凌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他几乎以为余老爹会勃然大怒,把他扔出园子。
良久,一声极轻的叹息传来。
“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小小年纪,哪懂得这些规矩?”
见余老爹语气中似乎有回旋余地,梅凌风抬起头,鼓起勇气道:
“父亲一向开明,他知道我与柚儿情同兄妹,此事定然不会从中作梗。
再说,父亲政务缠身,家中之事,向来都对母亲言听计从。”
梅凌风站起身来,又道:“老爹若需要三媒六证,我这便回去向母亲禀报,明日便来上门提亲。”
余老爹脸上的冰霜不知何时己经消融了大半,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像是回忆,又像是感慨。
大秦律规定,女子身高达到1.4米,即可谈婚论嫁。
丫头今年满十五,身高早就超过了一米六,出落得标致水灵。
这两年,做媒的虔婆子,隔三差五就光顾柚子园,真是不厌其烦。
妻子蕙损兰摧?,多年前撒手而去,父女俩相依为命,哪舍得轻易许配人家。
梅家这小子,虽然打小顽皮胡闹,对闺女倒是循规蹈矩,百般呵护。
这几年他曾细细观察,梅凌风身手敏捷根骨清奇,还真是块颗练武的好苗子。
若是这小子娶了闺女,不仅刹那指有了传人,凭他与扶苏公子的交情,将来或许……
唉,师门的血海深仇,尽人事听天命吧。
梅御史忠正贤良,官声极好;梅夫人端庄慈蔼,更是为街坊西邻称道。
闺女能嫁到这样家庭,却也不算委屈。
最让他舒心的是,两家隔墙相望,鸡犬相闻。
自己想闺女了,顷刻之间就能相见。
余老爹沉思良久,走到梅凌风面前,伸出手来。
梅凌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以为要挨打。
那只布满老茧、曾施展神乎其技的“刹那指”的手,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认可。
“小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余老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
“誓言出口,重逾千斤。守护之心,更甚于武。若你将来负了多柚,负了今日之言…”
余老爹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无比,如同实质的冰锥:“不用老天爷,老夫亲自废了你!天涯海角,也必取你性命!”
那森然的杀气,让梅凌风打了个寒颤,但他心中却涌起巨大的狂喜!
“是!弟子梅凌风,谨遵师命!永世不忘!”他扑通一声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沾上了地上的尘土也浑然不觉。
余老爹看着他额头上的红印和尘土,眼中最后一点冰寒也终于化开,露出一丝极淡、几乎难以察觉的无奈笑意。
“起来吧。”他声音缓和了些,“磕头磕得这么响,是想把柚子震下来吗?”
梅凌风傻笑着爬起来,挠挠头。
柚子没能震下来,有个柚子姑娘倒是震出来了。
这时,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余多柚红着小脸,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父亲,又看看一脸傻笑的梅凌风,眼中满是羞涩和好奇。
余老爹瞥了女儿一眼,故意板起脸,清了清嗓子:“咳咳…丫头,看什么看?还不去给这小子拿点伤药?瞧他那张脸,快赶上熟过头的烂柚子了!”
“爹!”余多柚羞得跺了跺脚,但还是飞快地跑进屋去找药了。
梅凌风摸着自己青肿的脸,看着余多柚跑开的纤细背影,只觉得这伤一点也不疼了,心里比喝了最香的柚汁还要甜。
夕阳的金辉,给整个柚子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少年心中,悄悄燃起了另一簇温暖的火苗。
余老爹负手而立,望着东北方,那边是咸阳宫的方向,眼神悠远。
自那以后,梅凌风起早摸黑,早晚都要跟着余老爹练习两个时辰的指掌功夫。
反正白天上伏生老夫子的课,有大把时间睡觉。
儒家经典,就交给扶苏那臭小子去研究吧。
将来,伏生的两个弟子,一文一武,纵横天下,也好给他齐鲁大儒的名号长长脸。
梅御史忙着朝堂大事,早出晚归,丝毫不知自家公子,打小就有弃文从武的念头。
梅夫人有了掌上明珠梅杏杏,每天是捧在手上怕摔,含在嘴里怕化。对梅凌风的所作所为,自然是听之任之。
那时候,赵高这死对头只是个小小的中车府令,而梅长舒位列九卿,地位稳如磐石。
梅家,宁静安稳地过了好多年的太平日子。
梅凌风练武的闲暇之余,每日在柚子园中,帮着挑水劈柴,莳花种菜。
余多柚就像迷人的彩蝶,总是围着他身边飞来飞去。
又如晨曦初绽的新荷,带着露珠的清澈与向阳而生的蓬勃??。
那真是段美好的光阴!
可惜,好景不长……
【本章涉及少年婚配的故事情节,与现代观念大相径庭,特作以下史学普及:
秦朝时期的婚姻制度与实际婚龄——
大秦律规定,男子身高达到六尺五寸(约合今1.5米)、女子六尺二寸(约1.4米)方可成婚。(为方便读者记忆,小说中刻度单位以现代量词呈现)
据考古学家的《睡虎地秦墓竹简》考证:
身高与年龄的对应关系显示,男子约15-20岁、女子13-17岁达到法定婚配身高。????
而实际民间婚龄普遍早于礼制规定。????
——伍拾三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