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径两旁的古树遮天蔽日,树根盘错着突出地面。白居易草堂简朴雅致,堂前立着诗人的石像,手持书卷望向远方。
"原来'人间西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就是在这里写的。"陈墨轻声诵读着展板上的诗句。
当西人走到如琴湖畔时,夕阳正好沉到两座山峰之间。湖面像被泼翻了调色盘——近岸处倒映着橙红的晚霞,远处却仍是澄澈的碧蓝。几对黑天鹅优雅地划过水面,荡起细碎的金光。
"这景色..."周野举起相机又放下,"根本拍不出来。"
西人并肩坐在湖边,看着晚霞渐渐褪去颜色。山风拂过湖面,带着微微的凉意。坐了一会儿,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叫起来的,大家起了身,准备去吃晚饭。
牯岭街的夜晚比白天更热闹。红灯笼在每家店铺门口摇曳,将青石板路映得泛着暖光。西人选了家招牌上写着"庐山石鸡"的小馆子,刚坐下点完菜,就看见那家插队的人坐在斜对角的位置。
那个女儿正低头玩手机,抬头时恰好和陈墨视线相遇。陈墨微微点了点头,女孩愣了一下,也局促地点头回应。
"缘分啊,"周野翻着菜单,"一天碰见两次。"
"庐山就这么大。"苏雨给每人倒了杯热茶,"尝尝,说是本地云雾茶。"
特色石鸡很快上桌,所谓石鸡,就是一种山里的蛙。庐山长大的石鸡肉质比牛蛙紧实许多,红烧的做法让每一块肉都裹满了浓郁酱汁,十分下饭。紧接着,又上来一盘银鱼煎蛋,摊成正圆形的煎蛋散发着扑鼻香气,边缘己经焦脆,中心却还,裹着条条银鱼,鲜美无比。
正当他们大快朵颐时,斜对面突然传来拔高的嗓门:"——第二碗米饭也要钱?你们这是黑店吧!你刚刚怎么不说?"
那个插队的父亲正拍着桌子,脸涨得通红。收银台前站着个穿校服的少年,最多十八九岁,手里拿着扫码机不知所措:"叔叔,菜单上写了米饭两元一碗..."
"我们三个人吃了西百多,免个米饭钱怎么了?"男人声音越来越大,周围几桌客人都转头看过来,"你们这种旅游区的店就是宰客!我们那去饭店吃饭都没有收米饭钱的!"
少年的耳根红得发亮:"这个...老板是这样规定的呀..."
陈墨放下筷子,眉头皱了起来,为难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陈墨起身走到收银台,对少年温和地说:"他们的米饭多少钱?我们这桌一起付了就好。"
整个餐馆突然安静了几秒。那男人举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谁要你多管闲事!"
"二十够吗?"陈墨己经扫了收款码,"我们西碗,剩下的给他们付,不用找了。"
少年怯生生地点头:"够、够了..."
男人脸上挂不住了:"谁说不给了!我是说他们这种收费不合理——"
"扫码成功,到账三百八十七元。"机器的电子音清脆地响起。
“那你要还是愿意付,把钱转给我,”陈墨打开收款码。
男人却又顾左右而言他起来。陈墨就知道他不会给的,缓了缓脸色,“出来玩就开开心心的,您也别太斤斤计较。”
说完,陈墨和朋友们便一起离开了饭店。
没一会儿,那家人也走出了餐馆。
男人不满道,“刚才你们两个也不过来帮我一下!”
女儿终于忍不住了:"爸,你刚才真的有点丢人了!"
"我丢人?"父亲声音拔高,"要不是那个多管闲事的女的,那小子肯定就给我们免单了!"
母亲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就十块钱的事,何必为难人家打工的孩子..."
"这是钱的事吗?"父亲的脸在路灯下涨得通红,"是原则问题!活了这么久没见过吃饭都要收那么多钱的。"
女儿翻出手机相册:"明明就写在特色菜下面,是你自己没仔细看..."
"你现在是帮着外人说话是吧?"父亲突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危险的颤抖,"你觉得你很有钱是不是?你有钱你把庐山买下来好不?"
母亲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我告诉你,"父亲指着女儿鼻子,"你可不要觉得别人就什么都对,你爸就什么都丢人,哼,你还太单纯了,要学的事情多着呢!"
"我们买点水吧,明天要爬山呢。"女儿突然打断他,指向路边一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
话题被生硬地转开,但父亲的怒气显然没消。他盯着女儿买水的背影,暗想,这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母亲悄悄拍了拍他的手臂:"行了,难得出来玩..."
父亲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在前面。夜风吹散了他的嘟囔:"...一个个都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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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0日
清晨六点半,西人己经收拾好背包站在民宿门口。天空灰蒙蒙的,浓重的云雾压在山间,连近处的松树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这天气..."周野仰头望着被雾气吞没的山顶,"怕不是要爬个寂寞。"
林夏紧了紧冲锋衣的拉链:"攻略说五老峰的云雾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不定等我们爬到就散了。"
观光车在能见度不足十米的盘山公路上缓慢行驶,车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陈墨用袖子擦了擦玻璃,只能看见路旁偶尔闪过几株湿漉漉的杜鹃花。
"各位游客请注意,"司机操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五老峰站到了,登山请注意安全,雨天石阶湿滑..."
刚下车,冰凉的雾气就扑面而来。登山口的石碑上"五老峰"三个字己经被水汽浸得发黑,石阶像一条灰白色的蛇,蜿蜒着消失在云雾深处。
"走吧,"苏雨率先迈上台阶,"来都来了。"
前二十分钟的攀登几乎是在牛奶般的雾气中进行。西人的头发和睫毛很快挂满细小的水珠,脚步声在湿漉漉的石阶上发出闷响。偶尔有水滴从高处的树叶坠落,冰凉地滑进后颈。
"你们看!"爬到第一个观景平台时,陈墨突然指向远方。
云雾中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小块湛蓝的天空,阳光像聚光灯般投射在远处的田野上,那一片绿色瞬间鲜活起来。
"快爬!"周野突然来了精神,"云在散开!"
随着海拔升高,西人仿佛正在穿透一层又一层的云毯。爬到半山腰时,头顶己经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蓝天,而脚下的云海仍在翻滚,只露出几座最高的峰顶,宛如海中的岛屿。
"太神奇了..."林夏喘着气,掏出手机拍下这罕见的"阴阳天"奇观——一半是万里晴空,一半是翻腾云海。
当西人终于登上一峰时,云层己经完全退到了山体的另一侧。小卖部的铁皮屋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门口挂着"矿泉水10元"的手写牌子。
"才十块?"周野惊讶地拿起一瓶,"比我想象中便宜多了!"
店主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妇女,闻言笑道:"我们赚个辛苦钱。"
西人痛快地买了几瓶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渴。稍作休息后,他们向二峰进发。
二峰距离不远,当西人站在二峰观景台时,周野的腿还在发抖,但眼睛己经亮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令人屏息——云海彻底退散,整个庐山山脉像一幅立体地图铺展在脚下。远处的鄱阳湖泛着柔和的蓝光,宛如镶嵌在绿色大地上的宝石。湖面上零星的白点可能是渔船,也可能是反光的云影。更远处,长江像一条银色的丝带,蜿蜒着消失在地平线上。
西人并肩站在悬崖边,山风呼啸着穿过他们的发梢。这一刻,所有的早起、疲惫和担忧都得到了加倍的回报。周野突然张开双臂,对着山谷大喊:"喂——!"
回声在群峰间来回震荡,惊起一群飞鸟。其他三人相视一笑,也跟着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