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浓稠、腥臊,顺着弯刀的弧度,蜿蜒滴落。
李晟伫立,如一尊浴血的修罗。
他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蛮子的尸体。
断肢残臂,散落各处,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没了生气。
独眼汉子跪伏在地,双手捂着脖颈,指缝间,鲜血汩汩涌出。
他眼中,满是不甘与恐惧,嘴巴开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晟手中弯刀,是方才从独眼汉子手中夺来的。
刀身犹带余温,那是生命的温度,正一点点流逝。
“谁,派你们来的?” 李晟开口,声音干涩,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独眼汉子,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情感。
独眼汉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一头濒死的野兽。他想说话,可涌出的,只有血沫。
李晟缓缓蹲下身,弯刀的刀尖,抵在独眼汉子的下颌,微微上挑。
“说,或者,死。”李晟的声音很轻,却让独眼汉子感到彻骨的寒意。
独眼汉子浑身颤抖,他能感受到,死亡的阴影,正笼罩着自己。
他张了张嘴,他张了张嘴,绝望的放弃。
“……”独眼汉子嘴唇蠕动,无声的拒绝。
李晟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没有再问,手腕一转,弯刀划过一道弧线。
“噗——”
血光迸现。
独眼汉子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李晟缓缓站起身,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李晟再也忍不住,弯腰扶树,吐得昏天黑地。
他吐出的,是胃液,是苦胆,是两世为人的恐惧与不适。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是如此血腥,如此残酷。
即便上一辈中,这一辈子身为皇子,见惯了宫廷争斗,可从未亲手沾染过鲜血。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冷酷无情,能做到心狠手辣。
可当真正面对死亡,面对生命的消逝,他才发现,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
呕吐过后,李晟感觉浑身虚脱,西肢无力。
他踉跄着走到一棵树旁,靠着树干,缓缓坐下。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
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
阳光透过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晟闭着眼睛,脑海里浮现着,眼前的一切,内心复杂。
林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
张虎的心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拨开挡路的灌木,
粗暴地推开几个随从,脚下生风般朝密林深处冲去。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快!再快!
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像是要把人溺毙。
张虎的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他不敢想,
却又忍不住去想——若是二皇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该如何向死去的贵妃娘娘交代?
“二皇子!二皇子!”张虎嘶吼着,声音嘶哑。
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李晟身边。
终于,他看到了。
视野尽头,一棵粗壮的树下,李晟倚靠着树干,双目紧闭。
他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那红色,刺目惊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张虎的眼睛。
二皇子……您……您可不能有事啊……”张虎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连滚带爬地冲到李晟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探他的鼻息。
“二皇子……您……您可不能有事啊……”
张虎的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受伤的野兽,绝望而悲恸。
他不敢去碰李晟,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让这脆弱的生命,彻底消逝。
“奴才该死……奴才来迟了……奴才没有保护好您……”
张虎的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李晟染血的衣襟上。
他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一下又一下,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二皇子……您醒醒……您看看属下”
“属下对不起贵妃娘娘……属下没用……属下该死……”
张虎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哽咽。
他后悔,自责,恨不得以身代之。
他无法想象,若是李晟真的出了事,自己该如何面对贵妃娘娘对自己全家的救命之恩,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他只觉得,天塌了。
血腥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张虎的神经。
他跪在李晟身前,声嘶力竭,全然不顾磕破的额头,
血,混着泪,糊了一脸。
“二皇子……您醒醒……看看属下……”张虎的声音,己不似人声,沙哑,破碎,
像濒死的困兽,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悔恨,自责,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贵妃娘娘的恩情,他张虎全家粉身碎骨也难报答。
如今,二皇子若有闪失,他万死难辞其咎!
张虎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冰冷的刀刃,映出他扭曲的面容。
他闭上眼,心一横,将匕首高高举起,对准自己的胸口。
“贵妃娘娘,奴才无能,护不住二皇子,唯有一死,以谢皇恩!”张虎的声音,决绝而凄厉。
刀尖,即将刺入皮肉。
“咳……咳咳……”
微弱的咳嗽声,像一根细针,刺破了凝滞的空气。
张虎的动作,猛地僵住。他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李晟。
李晟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张虎那张涕泗横流的脸,还有那把高举的匕首。
他费力地扯了扯嘴角,虚弱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咳……咳咳……我还没死呢……你这是……做什么?”
张虎如遭雷击,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嗷”一嗓子扑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去查看李晟的伤势。
“二皇子!您……您没事?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张虎语无伦次,激动得像个孩子。
他胡乱地摸着李晟的身体,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检查,生怕错过任何伤口。
李晟被他摸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皱眉:“行了……行了……别乱摸……我可……不好男风……”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摸……也得是……塔娜那样的……才行……”
话音未落,密林边缘,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