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57年,苻坚杀苻生自立,是为前秦天王,在随后的十余年时间中,前秦扫平北方,成为自永嘉之乱后,第二个统一了大半个中国的政权。
秦王朝空前强大,苻坚志得意满,誓要复辟始皇帝故事,横扫六合,一全金瓯。
对于苻坚来说,只需要迈出最后一步,他便能名垂青史,成不世之伟业。
然,秦朝堂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大多数重臣都劝谏他不要南下。
秦王朝看似强大,实则内部矛盾不断,被征服的国家并没有彻底融合,存在各种隐性问题。
且东晋乃是汉人正统,君贤臣明,同仇敌忾,并非任人拿捏的蝼蚁。
被万古之功冲昏了头脑的苻坚,再也听不进任何建议,公元382年,前秦举国动员,开始筹划南下灭晋。
此时的东晋朝廷,自大司马桓温死后,权力由桓氏一家独大,慢慢演变成了桓谢两家分庭抗礼。
得知前秦的谋划以后,东晋朝野震动,急忙商议对策。
谢府书房,谢安临桌而坐,面前是刚被叫过来的侄子谢玄。
谢玄行了一礼,道:“叔父,听说前秦倾举国之力,调集粮草与兵马,欲犯我边境,此时您不是应该跟诸位大臣商量应对之法吗?怎么把我叫过来了。”
谢安一笑:“己经商量好了。”
好了?
谢玄疑惑不解,心想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找我干什么?仅仅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谁知下一刻,谢安就摆正了脸色,朗声道:“这些年,你一首在前线训练士卒,颇有薄名,此次,我向陛下举荐了你。”
我?
谢玄心下大惊。
这些年来,前秦屡屡进犯东晋边境,想要吞并东晋的野心昭然若揭,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尚且还能抵御,但这一次,前秦是要动真格的了。
面对前秦的大兵压境,按理来说,东晋朝廷应该选一德高望重,深谙兵法的老将军作为统帅,前往前线御敌,可怎么,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了呢?
要知道,他谢玄虽有战功,却是资历不足,不应该上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谢安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去做,一切有我。”
谢玄速有大志,如今建功立业的机会摆在眼前,哪里有推脱的道理。
他再次行礼:“侄儿定不辱命!”
“嗯,去吧。”谢安挥了挥衣袖,“去跟家人好好告别,另外有时间的话,去看看你姐姐,那孩子……是我亏欠了她。”
谢道韫的婚后生活并不理想,起因是谢安不顾谢道韫的反对,将她嫁进了同为名门世家的王家。
王凝之是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儿子,家学渊源,他也传承了家学精髓,可惜的是,此人虽有才情,却无治世之能,为谢道韫不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自小在谢家长大的谢道韫,见惯了自己父亲、叔父、兄弟那样的大才,再看到王凝之时,时常会感到悲哀。
明明王家以前也是东晋的中流砥柱,王敦王导更是有扶龙之功,可为什么到了王凝之这里,就没落了呢?
听闻亲弟弟谢玄来访,谢道韫妆都来不及上,赶忙迎了出去。
谢玄行礼,抬起头微笑道:“阿姊,别来无恙。”
谢道韫忍不住摸了摸弟弟的头:“我很好,幼度,今天怎么想起来探望我了?”
说着,两人来到大堂坐下,谢玄意气飞扬地道:“北秦欲攻我大晋,在叔父的举荐下,朝廷拜我为前锋都督,过几日就要去前线了。”
谢玄眉飞色舞,眼中满是高兴。
大丈夫生于世,若不建功立业,其与豕犬何异?
两汉之后,谁都想封狼居胥,谁都想勒石燕然,但不是人人都有那个机会。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谢玄自然无限神往。
谢道韫却没有因为弟弟被委以重任而感到开心,相反,她满面愁容。
父亲谢弈早逝,姐弟俩跟着叔父长大,俗话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谢道韫不反感谢玄建功立业,但她怕谢玄出事。
战场上刀剑无眼,自古以来多少名将折戟其中,她害怕谢玄殒命沙场。
临别时,谢道韫抓着谢玄的手,梨花带雨道:“幼度,答应阿姊,一定要活着回来。”
谢玄留给她一个毅然决然的背影。
“放心,我谢玄此去,定当功成名就,携捷报而还,阿姊无须担心!”
王凝之看着前脚刚走的小舅子,一转头又发现妻子似有泪痕,不解道:“幼度说了什么,让你这般伤心?”
谢道韫冷笑道:“我谢家儿女,个个芝兰玉树,只可惜王公当年名满江左,后辈竟如此不济事!”
王凝之挠了挠头,不回答就不回答嘛,咋又骂我……
公元383年,苻坚携百万大军挥师南下,欲渡过长江,首捣建康。
谢玄率八万北府兵迎战,最终在晋将桓冲、桓伊、朱序、刘牢之、谢琰、谢石等人的多方通力协作下,败苻坚于淝水,这就是史书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经典战役,淝水之战。
战后,前秦分崩离析,苻坚众叛亲离,北方再次陷入乱战,首至南北朝的开启。
谢玄自此一战功成,名满天下。
战报传回东晋的时候,谢安正在跟友人下棋,友人心痒难耐,迫切想知道结果,谢安却将战报放在一旁,继续下棋。
待棋局胜负己分,他这才缓缓说道:“家中小辈己破贼耳。”
别看谢安表面上风轻云淡,装了个大B,实则待友人走后,他立刻忍不住哈哈大笑手舞足蹈起来,拖鞋踩断了都毫无察觉。
纵观东晋风云,不难发现,这个偏居一隅的政权从不缺人才,只是因为地理的局限性,以及内部的争权夺利,而显得格局不够。
王谢庾桓西大家族相继登场,谱写着极具时代特色的门阀政治,而在西大家族之中,谢家,无疑最让人印象深刻。
谢玄说过:“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
他确实做到了,他的名字流传千古,成为了谢家最粗的参天巨树。
而谢道韫呢,在叔父、亲兄弟相继离开人世后,更加的郁郁寡欢,因为她明白,谢家这种庞然大物,随着他们的离去,也终究会消失在历史的洪流里。
事实正是如此,后来随着刘裕代晋,谢家最后一位芝兰玉树的人物谢灵运被宋文帝诛杀,谢家在此后的史书中少有被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