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廿三,西市胡饼铺腾起青烟。崔令仪接过焦香的胡麻饼,指腹忽觉刺痛——饼心嵌着枚带血的青磷石,石纹渗出靛液,在油纸上蚀出"戌时三刻"的谶语。她抬眸望向街角卦摊,老道手中的青铜罗盘正渗出与漠北祖矿相同的磷光。
"娘子印堂发暗。"老道拂尘扫过卦签,木签突变成淬毒铁蒺藜,"今日宜避水,忌见金。"话音未落,卦摊后的布幡无风自燃,磷火勾勒出渭水漕运图,标注的沉船点正是三日前孩童溺亡处。
驼铃骤乱。粟特商队的檀木箱轰然炸裂,飞溅的不是香料,而是三百枚刻着生辰八字的青磷石。崔令仪旋身踢翻饼炉,炭火引燃磷石,烈焰中浮现二十八具浮尸轮廓——每具尸身都缠着碧鳞蛇蜕,蛇眼处嵌着开元通宝。
谢沉舟立在终南山新裂的断崖前。雨水冲刷出的石碑上,"天地同悲"西字正渗出靛血,笔锋转折处嵌着孩童乳牙。他剑尖挑开苔藓,碑阴显出的《推背图》残篇竟用突厥文批注,卦象间粘着青磷粉绘制的矿脉走私图。
"军爷也来吊古?"
樵夫背着新斫的柴捆走近,斧刃沾着未干的血渍。谢沉舟挥剑斩断柴绳,劈开的松木芯里蜷着碧鳞幼蛇,蛇尾缠着半幅染血的襁褓——布料经纬间隐现"腊月廿三"的暗纹。
崖顶传来碎石声。谢沉舟仰头望去,裂碑处的磷火正凝成崔令仪的身影,她手中的陌刀劈向虚空,刀锋所指竟是皇宫方位。
戌时三刻,崔令仪潜入废弃漕仓。霉烂的粮垛下埋着铸铁祭坛,坛面二十八星宿的位置钉满带咒文的乳牙。她将青磷石按入北极星位,祭坛突现裂缝,涌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碧鳞蛇群——
蛇群汇成靛色洪流,在虚空拼出漠北祖矿的密道图。崔令仪挥刀斩断蛇阵,磷血溅上梁柱,蚀穿的木纹里竟藏着半卷《河渠志》——记载的前朝暗渠走向,与沉樱血书中的逃生路线完全重叠。
"令仪姑娘好眼力。"
驼背祭司自蛇潮中浮出,手中骨杖嵌着谢沉舟的剑穗银铃:"这祭坛用的可不是童男童女,是三十万矿工转世的魂魄。"他敲击祭鼎,鼎内青磷浆沸腾,映出谢沉舟在崖边血战的景象。
子夜暴雨倾盆,谢沉舟斩碎最后一块裂碑。碑心滚出的青铜茧里,蜷缩着浑身生满磷斑的幼童尸身。孩童掌心紧握的陶响球裂开,滚出的不是铃铛,而是半枚虎符——符身云雷纹里嵌着的,正是崔令仪昨日丢失的珍珠耳珰。
"沉舟兄可知何为轮回?"
巫祝残魂附在樵夫尸身上逼近,手中柴斧滴着靛血:"这些孩子前世是矿工,今生是祭品,来世..."斧刃突然劈向青铜茧,茧壳炸裂处飞出的磷粉凝成新谶语——"九月初九,龙脉断"。
山洪突至。谢沉舟借泥流冲下山崖,怀中紧攥的陶响球突然自燃,火焰在雨中显出皇宫地窖的密道图。
五更天,崔令仪站在漕仓废墟上。陌刀挑起的祭鼎残片中,青磷石己褪成死灰。谢沉舟涉水而来,掌心的碧鳞蛇蜕突然裂开,露出内藏的羊肠卷——沉樱在祖矿深处刻下的血字"以人饲脉,可镇幽冥"。
"阿姐在警示我们。"谢沉舟剑尖划过青石板,磷粉随刃飞扬,"龙脉深处埋着前朝三十万矿工的怨气,青磷矿不过是引信。"
对岸传来丧钟。皇宫方向腾起九道磷火箭,箭尾拴着的明黄帛书在夜空燃烧,正是皇帝亲笔的《罪己诏》。诏书残片飘落护城河时,隐约可见"腊月廿三"的朱砂批注。
曙色染红宫墙时,崔令仪跪在太庙裂碑前。碑面"万世太平"西字正在龟裂,缝隙间渗出青磷粉。她将虎符按入碑座机关,地砖轰然塌陷,露出的密道石壁上,三百年前矿工用指甲刻下的血书忽明忽暗——
"吾等自愿饲矿,惟愿后世无战"。
谢沉舟的白马踏碎晨雾而来,鞍侧悬着的陶响球己换成青铜铃。他望向太庙飞檐,新铸的惊鸟铃随风作响,铃声荡开磷粉,在琉璃瓦上拼出完整的《推背图》第西十五象——
"黯黯阴霾,杀不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