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将息,陆玄真刚进内城,便不由愣了愣,随即露出苦笑,摇了摇头,负手而行。
只见为首一名手提一件长枪的将领率领两千余人的骁骑严阵以待,这支骑兵雄壮锋芒,除了当头魁梧将军,全部骏马轻甲,个个佩有一柄制式长戟,背负弓弩。
整个内城空荡荡的,与外城截然相反,肃杀之气弥漫,空气中除了战马偶尔嘶鸣,便只剩下一阵阵轻缓的脚步声。
那将领皱了皱眉,突然提枪勒马,转身朝所有轻骑大声道:“陛下有令,凡今日有修行者跨过城门,杀无赦。”
"杀。"千人甲士带着杀伐气焰,唯有一声杀字,无形中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沙场气息。
大风国能在当年妖族之祸后脱颖而出,不是没道理的,陆玄真能感受到,这些兵士皆有悍不畏死的决心,他不由感叹大风甲士未尝只能抗妖?何尝不能杀人?
陆玄真每走一步,对这些甲士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挑衅,但他何曾还有退路?
待离两方不过四十米,陆玄真向众人打了道揖,拿出一根丝带,双手抬起绕后,将头发重新系好,两千大风禁卫军则眉头紧皱,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望向那将领,后者也是疑惑不解。
突然,为首将领眼神冰冷,轻声笑道:“小道士,你该明白人力有穷尽,你真要以武乱禁不成?”
陆玄真一脸实诚说道:“将军此言差矣,贫道从未想过与大风皇朝作对,但人若有灵,自当知性,倒行逆施者,注定难有圆满。”
"放肆。"将领虎目一瞪,眯眼轻声道:"你这山野修士,好不知礼法,陛下是君,你是民,何谈倒行逆施?"
陆玄真双手负后,施施然走向禁军,边走边说:"将军为君,贫道求真,若陛下当真贤明,就该问心无愧,哪会怕我等区区山野修士,还劳各位在此阻杀贫道?"
对方紧了紧手中长枪,抬头瞪眼道:“当初先皇在世时,曾交代过,大风国运,三教可共挑之,你玄教不知好歹,拒绝了先皇,如今却大摇大摆出现在皇城,你们可还将皇室放在眼里?”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这将领倒是处处以皇室为中心,陆玄真缓缓道:"将军既然搬出先皇,那便该明白,当初我玄教先祖曾与大风先皇有言在先,为皇当行人事,谨记大风鸟祸国之痛。"
陆玄真点到即止,不再客套寒暄,眯眼望着有些陌生的宫城,讥讽道:"如今再看,却是整个内城妖气浮动,虽有那八道龙气遮掩,骗的了天下人,可骗不了玄教门人。"
那将领冷冷看着这个气定神闲的年轻道人,沉默许久,他眉宇之间挑了挑,冷冷说道:“妖言惑众。”
陆玄真也不客气,脚步一顿,抬起手,笑道:"将军还是仔细想想,你们那陛下为何要此刻阻拦我等入内城?"
说完,陆玄真脚步一踏。
嗡—
整个内城地脉涌动,八卦阵图道音长鸣,那将领骤然凝神聚气,如临大敌。
恍惚间,一条白虹从千人之间而过,追溯源头继续向上奔走,上空两道气机轰然炸裂,白虹前冲远方,有十几宛如波涛般的湛蓝光束从天而降,似乎要挡在白虹去路。
一阵低吟入耳。
陆玄真会心一笑:"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你该明白,这些人挡不住我。"
湛蓝光束终于略作停顿,悬在空中,开始凝结,其中现出人影,探臂一手结印。
是一位身披道袍的年轻人,当最后一字结尾,脚下顿起异象。
隔空画符,刹那大势至!
符箓?陆玄真眼神一凛。
"道友,凡人尚有命数,这些人纵使挡不住,可你呢?又是否敢杀他们?"停在空中的年轻道人有恃无恐,面露笑意:"你在这皇城多造一份杀孽,那龙气便多镇压你一分,到时我再出手,你又有几分胜算?"
陆玄真闻言一笑,早在看见这些人时,他便猜到对方有这层计较,否则他何必与那将领废话那么多,但现在,正主出来了,他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当真好算计。"陆玄真冷冰冰的望着那年轻道人:"为了将我们一网打尽,你可谓煞费苦心,哪怕不惜折损这几千人的性命?"
这一瞬间,陆玄真的怒火烧到了顶点,但他没有鲁莽,只是死死的盯着对方。
"哈哈哈。"年轻道人哈哈大笑,转而脸色阴沉:"几千人算什么?几万又如何?他们的妻儿老小如今便在这内城之中,你问问他们,还有退路吗?"
"道友,成大事者,何必拘泥于小节,不过妇人之仁罢了。"年轻道人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疯子,陆玄真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拳头不自觉握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刘子瑜,我本以为你能为了一只猫妖,不惜与玄教决裂,心中是存善之辈,如今看来,是我错了,你特么就是个畜生。”
"存善?"刘子瑜狂笑道:“我能有今天,全是你们逼我的,我与小锦情投意合,而你们呢?却打着人妖殊途的旗号,对我们赶尽杀绝,若不是你们,我何苦要躲在这皇城?”
陆玄真闪过一丝震惊,情投意合?
这刘子瑜叛教,果然另有隐情,当初他便觉得奇怪,以刘子瑜的天赋,在符箓派不说众星拱月,那也是如鱼得水。
他何苦要与妖族勾结,没想到是动了情,而且还是只猫?造大孽了。
不对,刘子瑜与猫妖之事本身在前,祖庭当时是没有下玄教联合令的,他说赶尽杀绝是何意?
突然,陆玄真仿佛抓到了一些不明就里的思路,这玄教联合令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最初始原因,还是道暝山去祖庭诉苦,其中是否夸大,夹杂私货,犹未可知。
而最重要的一点,这令到底是由哪座祖庭发出的?
结合之前李纯阳的态度,以及费心费力保那猫妖,虽然不难判定此事与天武山脱不了干系,但天武山真要致两人于死地,真的需要这么麻烦吗?
陆玄真的眸子沉静,气息沉静,所有情绪往下沉淀,自古人妖之恋,不被世人所容,哪怕二世为人,他脑海中唯一能想到修成正果的只有那条白蛇,但依然得受雷峰塔之苦。
这刘子瑜果然是个狠人,陆玄真凝视着刘子瑜:"此事,不论对错,你都得和我们回去,若真是有人从中作梗,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
"笑话。"刘子瑜一挥衣袖,冷冽道:"事中真伪,我早已无心知道,只待妖气与龙气聚拢,夺得长生,我大道自成,到时,我自会去明对错。"
陆玄真露出了凝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