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今日师弟带你闯上一闯这散功塔可好?"陆玄真侧头对着趴在他背上的李玉玄笑道,他也不管对方听不听的见,只是那抹笑容仿佛是对至亲之人的倾诉,更像是接受自已身份的如释重负。
"陆玄真,这散功塔绝非儿戏,我自知你们师兄弟二人情谊深厚,但你现在后悔,亦还来的及,我自去恳请掌门废了你这护道人的身份,你没必要进去白白送死。"
"就是,玄真师弟,你师兄走到今日,已是无法挽回,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沐沧澜刚转头,正好看见赵本在投来的不悦目光,不禁吓得脖子一缩,郑重道:"没必要啊,真没必要。"
陆玄真单手作道揖,心底不知怎么,这两天缠绕在心间的那种压抑的感觉悄然消散了许多,心境变得喜悦且轻松了起来。
当下不由赞叹了下两人的气度不凡,低头双目凝神了下,再抬头时,眼神里唯有坚定,这一趟,当还幼时之因,这果也当由我来尝,他背过身,挥了挥手:"两位师兄好意玄真心领了,但这条路,玄真自是要陪师兄走下去的,若此行,道身有幸存活,必与二位醉饮结交。"
赵本在,沐沧澜齐齐道揖还礼,生死皆有定数,天命有所限制,二人默契的同时开口道:"保重。"
陆玄真一步步远去,清晨的初露之阳,将逐渐接近散功塔下两人的身影越拉越长,他入山门来,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这样观望这座高塔,他发现此刻那塔,除了给他一种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古朴威严之势,眼下感受亲切更多的倒是那浑厚沉重之感。
这是一种来自身体与灵魂的压迫之重,并非是那种突然挤压而来的重,不会给人难受之感,但你就是能感觉到那种周身的压迫之感。
都说天地间走兽以麒麟为尊,飞禽以凤凰为长,就是这种压迫之感,让你五感仿佛置身于一片安静的独立空间,陆玄真所知所见,那塔楼下两尊麒麟石雕仿佛活过来般,正对着他张牙舞爪。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陆玄真知是五感着了幻,但又太过真实,不得不掐诀念咒,稳固身形。
禅寂心诀心若冰清,
万物尤静心宜气静。
越是如此,麒麟越是狰狞可怖,那塔身有魔头吞吐舌头,奔啸哭鸣,有乱心之音,不绝入耳:
"陆玄真……陆玄真。"
更有魔头虚影,飞身塔下,围绕着陆玄真身周不停发出魔音:"带着你师兄回去吧,纵使进去又能如何?你真当以为,你把妖气散掉就是对你师兄好?不会的,他只会恨你,因为是你把他变成废人的。"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陆玄真,你还不明白吗?若日后你师兄见你修行有成,你能保证他不起嫉妒之心,你能保证他还能待你如初心?"
"人之欲望无穷无尽,修道者更是沉甸已久,一旦打开心中闸门,便如洪水倾泄,你莫非真要赌这个不确定?"
我志扬达,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
清心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回去……回去……回去……"
魔音齐鸣呼啸,陆玄真眼神坚毅,背如复石,脚下一步步间,石板如蛛网炸裂,伸出大拇指,擦拭了下心神激荡被咬破的嘴角血迹,冷笑了下:"好歹劳资当了六年宅男,你们这还真不如一本写真集来的痛快。
空中的魔头幻影很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这种停滞感,被陆玄真很轻易的便捕捉到,他大笑起来:"怎么?要不要试试其他的,我这里倒是还有很多仅供参考的内容,你们要多少有多少。"
众魔影似是被激怒了般,散发出悲凉之意,更有魔影从陆玄真身体不断穿梭,随即被他体内道气不断激荡开来,那群魔之中,有团黑火,趁着道气循环间,速度陡然提升,瞬息间便没入他身体之中。
陆玄真眼中神光消散,眼球呈现出蛋白色,那黑火在体内翻滚,道气仿佛也是受了刺激般,开始围追堵截,突然,黑火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迅速又逃出了陆玄真体内,没入群魔幻影之中。
一道怒火中烧的谩骂声,在塔前绽放:"陆玄真,你放肆,亏你还是修道之人,脑子里却全是腌臜之物。"
待黑火退却,陆玄真身体摇晃了下,他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那黑火骂声惊了下,随即皱了一下眉头,主要这骂的也太难听了。
说他这种人修道也救不了,就该关进禁地,不,该废去修为,这次该废的不是李玉玄,当是他陆玄真。
"你此番心思邪欲之辈,可对的起你父母,可对的起天地,可对得起你师父,百年后你有何面目去见那无相峰历代先祖,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太难听了,妈的,偷看了我50个g,还骂我是吧?陆玄真面色下一秒已经是冷若寒霜,伸手一抓,那掌中有太极图旋转,空中灵气被飞速引动。
以气为引.八乾封魔阵
眨眼间,一口百丈直径的八方太极阵法凝成,对着上方魔群当头砸落!
大阵周遭光芒闪涌,夹带山崩之势,因本就是道气凝成、直接无视魔群幻影。
上方黑火冲突右窜,昂首怒吼,带着一往无前之势,直直冲向大阵!
此时,黑火已是没了多余的心神去思考,强烈的空间封闭感让他本能感受到了一丝危机感,但仍旧不愿屈服!
“吼——”
黑火仿佛在怒吼,大阵不停转动,太极图不断包裹,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塔身下爆涌!
十里地面掀起尘埃,外界大地在不断震颤!
站在外面的赵沐二人,只觉天旋地转,哪怕早已赶来站在各方的玄门弟子也被余波震的站立不稳。
"师兄,这是?"沐沧澜以剑拄地,赵本在脚下气韵斗转,如老树盘根。
"他开始闯那问心路了。"赵本在淡淡的回应了声。
"啧啧啧,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那天我就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的?"
"那不有师兄提点嘛,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他,实力与我们相当,虽用了些很高明的遮掩技巧,但如何瞒得了我这双一气道眼,但弄出这动静,怕不是连我也看走眼了?"赵本在心里如是想道。
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他抛弃,纵使陆玄真真能躲过自已,但上面那位如何看不透?
"我去,这什么情况?"曹方乾本来是来看陆玄真闯塔,看他怎么去送死的,此时却是遭了无妄之灾,一个不慎,从石台上滑落,砸倒一片师兄弟。
痛哭哀嚎声比之魔影哭嚎更加动人心魄。
"师兄,你该减肥了。
"滚,滚,滚。"曹方乾来不及作他想,已是踩着地下的师弟,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再次上了石台,双手抚眉望着散功塔,似乎要看清里面发生了何事,只见那里烟雾弥漫,土尘飞溅,哪里看的真切。
"这动静不可能是他搞出来的,要真是他,我曹方乾的名字倒过来写。"曹方乾咬牙切齿。
另一处阁楼前,莺莺燕燕齐聚,魏贤珠和云我梦并肩而立,身边还站立着几位容貌身段姣好的女子,只是与云我梦站在一起,不免少了几分颜色。但可谓春兰秋菊各具千秋,但世间总有几位格外出众的,犹如鹤立鸡群,恰似繁星与明月。
"师姐,你说他能闯过吗?"
"呵,魏师妹,我听闻这陆玄真可是六年荒废了修行,这散功塔每一代人,旦有人散功,护道人哪一个不是非死即伤?所以啊,你问我梦师妹这种问题,简直是毫无意义嘛。"
"义梨师姐,话可不能这样说,自我道悬山开山立派以来,以前不是没有过护道人功成身退的前例,师父也说上天既安排有死,必然会安排有生,况且真照你这样说,那那些先贤前辈不也是毫无意义了?"
"贤珠师妹,当真是牙尖嘴利,义梨师姐无非是就事论事,况且这陆玄真有何本事能与先贤相提并论?"
说话女子略显刻薄,也不难看出这玉女峰自不像表面如此融洽,魏贤珠脸蛋憋的有些发红,虽然她知道对方说的也没错,但听着还是有些生气。
"是他,自然是没问题的。"
云我梦的轻柔嗓音响起,其余女眷弟子先是错愕,随即纷纷掩嘴轻笑。眼光当真狭隘,骆义梨嘴角不免露出一抹不屑。
再看
大阵遏然破碎,其中魔气被包裹,疯狂反抗哭嚎,阵法消散间,魔影被收束其中,随之消失不见。
再观那黑火,竟是毫发无伤,但火焰却是从脸盆大小被收束到了拳头般大小,火焰摇曳间,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朝着塔顶落去……
云层中,有玉冠紫衣道,随行还有四人,正是护宗长老一行,见那火焰退去,四大长老齐作道揖,若是此景让旁人看见,必要惊掉下巴。
全因那玉冠紫衣,一副孩童模样,眼神却布满沧桑,虽有沧桑之意,却又仿佛能洞穿世事,让人摸不准,理不明,道境如浩海,道韵如日明。
他摆了摆手,随即背负双手,淡淡道:"此子倒是滑头,他自知以自身实力无法破局,所以借了那散功塔八个方位的重力之势,强行开了这八乾封魔阵,终究是幻境,若是以人力守塔,这阵法难以成形。"
"掌教慧眼如炬,虽是借了巧力,但也能看出这陆玄真阵法造诣应当不低,以前倒是被他的占卜卦术,蒙了这双老眼,惭愧,惭愧。"
"哼,师兄真是不害臊,掌教既然说了,这小子用的是些巧劲,你就上赶着要为这小子谋个好话?我看啊,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嗯?"那先前说话老道,眼眸一搭,面色瞬间黑了下去,淡淡道:"师弟,可敢看着为兄眼睛再说一遍?"
那吐槽完正暗爽的老道,摸了摸头,赶忙止了话语,见师兄不像是开玩笑,看着对方眼睛惊惧的小声问:"师兄,你眼睛搁哪儿呢?师弟看不见啊?"
"各位师弟,把老三给我丢下去吧。"
"好嘞,师兄。"一直含笑不语的另两位老道,直接便开始撸起了道袍长袖,殊不知在那雾面云层中正有一段老年人打闹场面。
不知过了多久,那玉冠道童摇了摇头,遂止住"兵戈",笑道:"你们四个也算是有了些造化,这性子倒也还复从前,甚好,甚好。"
"至于这陆玄真,还需观察,若合适,安排一下也无妨,毕竟松和往后也就这个弟子能堪大任,要实在不行,也不必强求,随他去便是。"
四大长老闻声,自不敢嬉闹,作道揖行礼齐声道:"尊掌教令。"
"咚—"
几人话音刚落,一道叩门声便随着响彻天际,四大长老先是一惊,随后便是整齐划一抚须含笑,那玉冠掌教,眼里有道道金光如游龙,陆玄真的身影在他眼中浮现,然后由远而近,清晰无比。
只见他扣着塔门,气息狂放,扣的那玉锁叮当作响,塔门的防御阵法,震的他虎口皲裂,鲜血染红手臂,他仍旧不肯脱手,只等到那玉锁崩坏,法阵退去,他才咬牙环手正了正背上身躯,踏入其中。
只道是天阙金绳忽地开,皇都叩玄断玉锁,本是大道同根生,何必去知我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