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的楼道拐角,陈建树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后脑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流出的红白物体已被牢牢冻住。
“啊...”吴猫猫一阵低微的惊呼,继而紧紧抓住柳临的胳膊。
“真柔软,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柳临不自觉的移动了下胳膊肘,“太软了!”
白天来回的脚印早已被大雪覆盖,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呼啸的狂风,偶尔带来隐约能听到的打骂声和哀嚎声。
无穷无尽的罪恶,在每一个角落生根发芽。
回到二单元,现在已经无人守夜值班了。
客厅里放着两袋五十斤的米,还有几箱面、螺蛳粉等,吴猫猫不敢相信的摸了又摸,是真的米和面。
“蹲下来,屁股又大又翘!”柳临看了又看。
“都是给我的吗?”
“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柳临紧盯着吴猫猫的双眼,“记住,两周,别开门做你的生意,更别出门。”
“记住了,”吴猫猫有点羞涩的说,“其实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应该是都舍不得三斤米。”
“记住我刚才说的。”柳临转身便走。
“诶,那个,我可以送你一次...”
“要送就送终生免单!”柳临越走越远。
吴猫猫小声嘀咕,“那也不是不可以。”
“工作做完了吗?”
“柳临!”小美高兴的大叫,“你回来啦!”
“还没做完呢,砂锅太小,姜母鸭要一只一只做。”小美一直任劳任怨,从没抱怨过,“这个是刚出锅的,你快吃!”
“大晚上的,不想吃,”柳临突发奇想,“上次你不是煮了羊肉汤嘛,煮两碗烩面,配上粉条、木耳、黄花菜,我们俩到窗边吃。”
“诶,好,那你等着,没有那么快哟。”
“不着急,我去洗澡。”
太可惜了,应该在吴猫猫那里玩耍一下的,咳,柳临边洗澡边悔之晚矣的哀叹。
小美和柳临坐在窗前,静静观赏雪花胡飘乱舞,整个世界宛如诗篇中描述的仙境。
“快吃,别发呆啊。”
“好,哈哈。”
“柳临你今晚心情怎么格外的好啊?”
“是啊,你看窗外雪景多漂亮。”
“嗯嗯,是啊,”小美吸溜着面条,“就是末日里,出门玩雪不安全。”到底还是小女生。
不知多少人正在挨饿受冻,正在惨遭摧残,或者正在死去。
“太多了。”柳临只吃了六七口,然后把汤喝完了。
“给我,吃不完我放着明天接着吃。”
柳临看着小美,感觉近期有点冷落了她,太多事情。
小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整天一副没心没肺的,如果柳临出门,那就是不停的做饭做家务,然后锻炼,等柳临回家。
“如果把她丢在这里,自已不再回来,她还能活得下去吗?”这个念头又冒出来。
“过几天那些人再来收保护费,怎么办阿?”小美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不会来了。”
“啊,为什么呀?”小美看着柳临似笑非笑,后面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想起了撬门的麻脸男人,柳临说的也是“不会来了”。
她笑了,她相信柳临。
李飞是早上八点半时被外出觅食的人发现的,从5楼的窗口吊下来,全身的血似乎都快流干了,整个人被冻成了“冰”马俑。
一单元503好像一直没人住啊,包括末日前。
一阵狂风袭来,尸体在空中“吱呀”的扭动,让人顿感毛骨悚然。
军师陈建树也被发现了,这下都慌了。
昨晚还大摆庆功宴,转眼间,帮派的老大和二把手就这样以极端恐怖的方式没了?
众小弟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群贼无首,这以后的好日子可怎么办啊?
他们来到603,里面就像很久没有人住过一样,卧室洗手间等干干净净,窗户还开着,风雪已经把地板墙面都冻住了。
那块“中医按摩”的牌子早不见了踪影,更没人见过那个提供按摩的女人!
说不定根本不存在呢,一块牌子而已,谁都可以从门外就挂上去。
楼下503,空空荡荡,快赶上毛坯房了,除了靠近阳台的地面隐约有掉落的几摊血印,整个房子门窗也都是敞开,感觉比外面还冷,谁又会住在这里呢?
有个小弟看不下去了,一刀砍在绳子上,只听“垮塌”一声,一件重物掉落在楼下冰雪中。
李飞连同陈建树的尸体,被“有情有义”的众小弟扔在村旁的河涌里。
火葬是不可能的,毕竟木材要留着取暖。
人心惶惶,阴森恐怖的一单元是不敢再住了,才住进三四单元的几个小弟想到自已势单力薄,便也识趣的一早撤了回来,众人一商量,决定搬回村子。
“早就跟阿飞说了,老老实实在村里混,多自在,哎...”
还是村里好啊!
房虽小但密集,熟人多,老乡多,满满的安全感。
昨日收来的所有粮食,用了三辆三轮车才统统打包带走。
李飞与阿力,两人就这么陨落。
这个几十年的老旧小区,似乎一夜之间又迎来了“解放”与“和平”。
所有居民都在奔走相告,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凌第一个坐不住了,她感觉像做了一场梦。
昨晚大喜,自已在“自摸”中快乐的入睡后,一早迎接自已的是,榜一大哥人没了,食物也没了。
小弟们还是看在“前老大女人”的份上,只留下拆开了吃剩的半袋米。
她迫切的想要找个人问清楚,可风卷残云,除了李娜若男,自已跟谁都不熟。
小美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一早六点半就起床给柳临做饭。
“奇奇怪怪的要求真多,哼!”
小美先把昨夜睡前泡好的黄豆放到豆浆机煮出豆浆,同时煮熟粉干。
把煮好的豆浆倒出来,加入粉干、姜丝、盐、鸡精、老酒和葱,搅拌均匀。
豆浆煮粉干!
柳临说曾经在一个县城吃过,感觉很有特色。
昨夜赏雪时忽然想起,豆浆和粉干的白,互相映衬。
“油条呢?”
“家里哪有这个?”小美边嗦着豆浆边回答。
“那不管,你负责做出来,不多不少,100根。”
“哼!”油条倒不难,“对了,电力应该快彻底断了,昨天只供了两小时。”小美的小脸因为热豆浆而粉红。
“哦,好,有电时就把各种需要充电的充上。”
“嗯,充了的。”炉火映照的小美更像一个冬日的小精灵,白而红。
“明天吃生鸡蛋酱油拌饭!”柳临笑着说。
“呕...”小美作呕吐状,怪人!
水管已经基本流不出水,好在外面的大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出去,你去吗。”
“啊...”小美没想过柳临竟然会问自已这个问题,“当然去啊。”高兴得立即穿上外套就要往门外走。
“请你先把碗洗了!”
小美哭笑不得。
“砰砰砰。”
小美做梦都想不到,柳临是带自已上三楼302。
还没到八点。
庄小艳和钟筱筱刚起床,正在考虑是不是把昨天晚饭剩下的粥再热一下。
两人都开始渐露苦相,特别是庄小艳,本来跟黄毛就属于“精神小伙”一类,这下脸颊可见的就更瘦了。
“啊...”庄小艳像“见鬼”一样。
她也做梦都没想到大早上敲门的会是楼下那个娃娃般的可爱女生。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长款羽绒服,手上戴着一对驼色的羊绒保暖手套,嘴里呼出的白气都显得那么清香动人。
202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
“你好。”小美稚嫩的声音里这次没有了之前“带血的卫生巾要不要”的那种冷漠和刻薄。
“哦哦,你好,”没等来者说明主题,庄小艳就主动打开了最外面的防盗门,“请进。”
庄小艳觉得她们来找自已,肯定不是仅限于打招呼。
房子里面还算暖和,窗户边缘被各种塑料布、胶带之类的封住,一个火炉里正噼里啪啦的燃着从家具上拆下来的木头,为了节约燃料和取暖,两个女人已经住到了同一个卧室,其余都空闲着。
只是庄小艳比初见时更瘦了,头发好像也有几天没洗,灰白毛中已经有点蜡黄色正在显现。
钟筱筱刚好蹲在火炉边烧水洗完脸,正打算站起来,就看见202的两个人走进来。
“诶,是你们啊!”她似乎还有点腼腆,更多的是意外,手都快没地方放了。
“给你们的。”小美从羽绒服的大口袋里掏出一个保温盒。
里面是两个流沙包,两个叉烧包。
庄小艳想,就是上次这小姑娘边给自已开门边吃的那种,那时她的嘴角还沾上了金黄色的流沙,那里面应该有鸡蛋、澄粉、吉士粉、牛奶、糖、黄油之类的成分吧。
“快吃吧,一会儿冷咯。”
“哦,好,”两人慌忙接过,大口吃起来,“谢谢你啊,妹妹。”
白胖的流沙包,就像可爱的雪球。
和这末世的冰封白色实在太过于相配。
轻咬一口,细腻香甜的内馅如金沙般缓缓流出,带着浓郁的奶香和咸蛋黄的咸香,那醇香甜蜜滋味在舌尖上蔓延,瞬间就能征服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矮胖女人,歪嘴阿坤和狂膘,你们两个分别选谁?”
庄小艳和钟筱筱互相看了几秒,明白了202来自已家的目的,放在昨天以前去干掉这几个人肯定没问题,可是现在李飞不是才上位?
“不用担心李飞,”柳临忽然笑了一下,“他死了。”
“啊...”这下就连小美,即使之前柳临对自已说过“他不会再来了”之类的话,也目瞪口呆了。
“妈耶...还好没跟202这男人结仇...”庄小艳第一时间的心里反应。
“行,我挑歪嘴狗。”钟筱筱很干脆,何况矮胖女人跟自已也算同住过的室友,还是有点不忍下手。
“我吃好了,”庄小艳看着柳临,“出发吧!”
那一刻,柳临突然挺喜欢这两个女人的性格。
歪嘴阿坤和丧膘已经在前一天晚上被李飞派驻到了二单元,这也是俩人主动争取的,当然也少不了周凌的极力举荐。
毕竟他们三人都惦记着202那个叫小美的女人。
“哐当...”柳临直接撬的门。
“他妈的谁啊,”里屋传来歪嘴阿坤的嚎叫,“找死啊。”昨晚在李飞那里庆功,这两人也喝多了。
丧膘醒都没醒,就被一棒球棍打在肥得流油的肚子上。
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旁边的歪嘴阿坤脸上又挨了一棍子,吐出来七八颗牙齿,和一大口血水。
“死男人婆,飞哥会宰了你们的。”
“呵呵,两个最底层的乐色,”钟筱筱怒骂,“回去村里的下水道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不再废话,又是两棍。
歪嘴阿坤的膝盖骨被打碎,狂膘的脸已经肿到眼睛都快被遮住了,支支吾吾的开不了口。
见状,柳临带着等在大门口的小美和庄小艳奔赴下一个目标。
留下钟筱筱自由发挥。
矮胖丑馋坏,相由心生。
庄小艳怕那张肥脸恶心到自已,找柳临要了一双手套。
柳临还贴心的多送她一截自来水管。
矮胖女就这样在一床的零食中,被狠狠的砸醒。
肥厚的嘴唇吐出来许多不明物体,红的白的绿的黑的...
出卖二单元的她,看来得了不少李飞团伙的好处,床上和角落里堆得满满当当。
肮脏的房间让人无法忍受,床单、枕头和窗帘上都溅有不明的污渍,可能是辣条的油,也可能是方便面的汤汁。
地上床上无处不散落着着各色零食的包装袋,邋遢程度无法想象,污浊的气味让人窒息。
一个让人无法下脚的垃圾场。
“你个贱!”矮胖女愤怒的鬼哭狼嚎,“我要杀了你,我要让飞哥他们轮流你个贱。”
巨大的喘气让胖女人猛烈咳嗽起来,随之又吐出一股呕吐物。
腥臭无比。
“砰!”沉闷的响声,自来水管持续的重重击打着胖女人的头部、脖子、和躯干,沾染上一层又一层的血污。
胖女人的叫骂声渐渐变成含糊不清的呜咽和抽搐。
整个房间更加难闻了。
庄小艳从房间走到大门口时,小美惊讶的看到她的头发、衣服和手上沾满了血,自来水管也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银色光泽,滴滴答答的往下流着血红色的液体。
庄小艳的眼里充满了释然和轻松。
手里还拎着两个装满零食和速食面的大袋子,“不要白不要。”她对着小美尴尬的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