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淡灰色的天空逐渐被旭日染上一抹暖金，A市会议中心外的车队陆续停靠。从宽敞的豪车车窗望出去，赵毅腾看着此刻整装待发的白色会场，眼底掠过一丝新奇——尽管早有陈清江的暗示，他还是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接触这样高级别的政务会议。
陈清江靠在车座上，神情平静，手上却拿着今天的会议议程表在翻看。他没空理会赵毅腾的微妙情绪变化，只淡淡吩咐了一句：“下了车别乱说话，别乱看人，专心点，就当今天是个学习。明白吗？”
“知道了，陈总。”赵毅腾一面点头应声，一面将西装外套拉得更紧了些。他抬眼偷瞄一眼陈清江手上的纸张，心头仍是有点紧张。这种场合，不光是个身份局限的问题，更是步步惊心的职场战场。
很快，两人都步入了会场，明宇集团座席被安排在前排。会议室内灯光明亮，每个座位都放着一小瓶矿泉水和笔记本，营造出一种简单却不失庄重的氛围。四下巡视，赵毅腾迅速注意到，前排最中央的位置已经有几位市领导和企业界知名人物在等待了。
他照着陈清江的示范，微微低头点头致意。场子里人声又窃窃噪动了几分——“刚刚进来的是明宇的人吧？”“他们最近工程搞得可够玄乎的，今天不知道董事长亲自上没上。”原本含糊的一些窃语并无指向性，却像是无形的拐棍，轻轻碾过赵毅腾的耳膜，让他心内一颤。
酝酿之中，会议很快正式开始。伴着司仪礼貌而冷静的开场词，赵毅腾屏息端坐，目光垂在桌上，尽量让自已与沉闷讨论氛围同步。可就在此时，陈清江推了推他一把，咳嗽一声，脸上罕见勾起了一抹细若游丝的笑。
“怎么了陈总？”赵毅腾战战兢兢询问，压低声音。
陈清江眯起眼，示意他向主席台的最右侧看过去。“看清楚点。”
顺着方向，赵毅腾的目光扫过一片灰暗的西装和白领下颌线，突然落在了一名女人身上。一瞬间，他所有的注意力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勾向了那个方向——目光再也无法挪开。
她坐在整个台上最挺直的位置，裁剪得体的浅灰色西装衬得整个人精致而干练，气场之强让身周一切像都被模糊掉。她约莫三十初头岁月，眉间隐隐藏着冷艳的锋芒，而那双眼睛却沉静如水，柔和之下透出一种无声的洞察力。这种危险的不对称组合让赵毅腾心脏骤然跳动了一下。
会议内的空气本已经足够紧张，但那一刻，赵毅腾居然觉得胸口似乎多了一团隐约的灼热感。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已的嘴角微微张开数毫秒，直到旁侧陈清江低声冷笑道：“小赵，知不知道台上坐着的是谁？”
不等回话，陈清江便自行补充：“陆秀景，A市新调来的副市长，背景身手都不简单。记住干正事，看着学些，别给我脑中生花惹麻烦。”
赵毅腾猛地正了正神思，耳根犯了点痒。但偏就那么眼神不听话，他时不时还是忍不住偷扫几眼那道倩影。陆秀景的开场发言恰而脱稿，清越而低的语调响彻了整个会场，字如珠玑。
“……房地产行业发展与城市生态建设向来相辅相成。A市的地理环境得天独厚，但我们更需要寻找到平衡。我在福州的时候，也曾兼顾过类似议题，我相信，这需要的除了上层政策，也需要底层企业间务实合作……”
这声音音色不高不低，语速紧凑。赵毅腾捏着钢笔，总觉得这场发言既像在会场讨论，也像是直伸进了自已耳骨深处，被放大。这人情绪收敛得恰到好处，看似不惊不燥，实则步步扎口。
会议持续进行，明宇也有相关议题参与汇报。陈清江发言期间，赵毅腾全程低头做记录，时不时抬眼，正好见到陆秀景几回小幅点头。不料就在敛回目光间，忽然见到对方眼底扫来一记短暂目光。一瞬间心跳扑通陡然失准，忙忙别过视线。
待到会议间隙，陆秀景端起茶杯略微起身。陈清江轻轻撞肘示意了赵毅腾，“去，帮我先递上发言稿，顺带看看能不能替公司递点话进去。”
赵毅腾怔了一秒，但还是低声应承。他拿着文件，缓步走到陆秀景身前，压低声线：“陆市长，这是我们陈总作为汇报材料的补充，麻烦您过目。”
赵毅腾双手微颤，将文件递到陆秀景的面前。他能够感受到自已手心里的薄汗，更多的却是无法抗拒的紧张与期待——一个连他都无法解释来源的情绪。
“谢谢。”陆秀景轻轻接过文件，语气礼貌且疏离，但那声音却像一阵涟漪，轻易在赵毅腾心中荡开。她的手指纤细而修长，接住文件的动作如同毫无波澜的湖面，仿佛有种天生的掌控力。赵毅腾想起陈清江的告诫，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已冷静下来。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对方的目光却慢悠悠地投了过来，似乎有意绕过了他僵硬的脸部，直接钻进了他有些惶然的眼神里。
“资料很详细。”几秒的打量后，陆秀景略微点了点头，将文件随意翻开几页，她的目光快速划过内容，眉梢不动声色地扬了一下。“看得出来，准备得挺充分。你就是起草这份稿子的？”
赵毅腾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在询问自已。他立刻低头答道：“是，是的，陆市长，这是我们陈总反复讨论后——”
“你写得不错。”陆秀景抬了眼，轻松打断了赵毅腾的谦辞。她微微靠在椅背上，那双沉静的眼眸似笑非笑，“既然是自已写的东西，没必要把功劳都推给领导嘛。知道吗？你是这场会议上，第一个敢用数据和逻辑直接回应我观点的人，即便你的话，在座很多‘权威’并不高兴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