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一怔，她虽非善类，却也绝非穷凶极恶之徒，“我应该没有杀他的理由。”
“桑、桑晚……师妹，求你救我！”
那人看到桑晚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他脸上满是惊恐之意，白色的宗服上全是地上的杂草，膝盖上全是泥泞，束起的头发也散成一片，好不狼狈。
“天地良心，我赵有良绝没有招惹过这野……这位师弟！都是他，他找上我们！将我们哄骗至此地！桑晚师妹，你一定要为我和死去的同门做主啊！”
“……”
桑晚记得他，“赵有良？”
她低语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笑容，“我虽无杀你的理由，却也没有救你的理由。”
“你——”
“你什么，白日我可记得，你在山头肆意散播我杀害同门，言语间对我用词极其激烈。”
“需要我的时候一口一个桑晚师妹，不需要我的时候就是你们饭后谈资。”
“现在你遭逢杀机，就假装白天的事没有发生。赵有良，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赵有良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桑晚，“桑……桑晚，我白天是说过那些话不错，但我罪不至死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为什么要用我过去犯的错惩罚我？”
“桑晚，你不能见死不救！你……你要是对我见死不救，你会遭报应的！！”
玖似乎看不下去了，打断聒噪的赵有良，“我且问你，你杀还是不杀。”
“我从不给人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玖神色一如既往地冷漠，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太多情绪，他脚下的黑影蠢蠢欲动。
“好啊桑晚！你们原来是一伙的！呸，亏老子刚刚那么相信你！一定……一定是你，这杂种来杀我们一定是你教唆的！！”
“我要将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让大家看清你这伪善又丑恶的面孔！！”
“本来这保命符咒我是不想用的！是你们逼我的！”
赵有良神色癫狂，攥紧一个金色的符咒，不断地向后退着。
“你们等着吧！明天宗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若想杀，你出手。我虽与他不对付，可也没有想杀他的念头。”桑晚淡淡开口。
若非必要，她从不动手杀人。
“……太妙了，你不杀他。”
玖似是听到什么很好玩的笑话般，低低地笑出声。
“死吧。”
玖仿佛有言出法随的能力般，他的话音刚落下，赵有良的身体竟直接化成碎块掉落在地，场面极度血腥，手法极其野蛮。
赵有良的保命符咒在玖的攻击下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一并被玖的灵力轰碎。
月忽的被乌云遮蔽，林间一下暗了不少，如果不是修士眼力异于常人，只怕夜间什么都看不清。
林间闪过凄凉沙哑的鸦鸣，乌鸦振翅飞过，几根黑色的羽毛悠悠坠落。
风声沙沙吹过，林间飘荡着阴寒的冷风。
一道青蓝的女孩身影忽然出现在桑晚面前，一闪而过，只是一瞬，在桑晚看见她的一刹便彻底消逝。
“圆圆？！”
桑晚惊呼一声，有些不敢置信。
方才她绝不会看错的，那道疑似鬼影的存在就是圆圆！
“……她死了？！”
桑晚看向玖。
“真是可怕的眼神。”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桑晚变换的神色，“何必这么看着我，人又不是我杀的。”
“我以招魂之术得以让她的魂魄重现人间，她道行尚浅，灵力不足以维持她的灵魂长时间显现在人间。”
“她还在那里，只是你看不到她罢了。”
“……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白天分明还看见她，为何才半日不见她就死了……”
桑晚脑海一片空白。
谁能想到白天还与你说笑的人，下一刻便逝去了？
“是谁杀了她，是谁？！”
玖在这种时候意外乐于助人，非常热心地为桑晚解惑，“我方才给你杀他的机会了，可你没有珍惜。”
“……什么……”
桑晚心头一颤，眸光冷冷扫向玖，“你先前故意不说，就是为了此刻戏耍我，看我悔恨不已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玖神色冷漠，“我给过你选择的机会。”
“……”
桑晚紧握的双手迟迟没有松开，心知此事怨不得旁人，她只恨自已没能及时发现。
如果不是玖，她可能连圆圆什么时候死掉都不知道。
一个外门弟子的性命如同草芥般，何况是圆圆这样的小女孩，死掉更是无人问津。
修真界向来弱肉强食，残酷的现实注定善良之辈没有容身之地。
“你为何会帮圆圆报仇？”桑晚摊开手，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紫金葫芦。
桑晚手成剑指，一道紫色的华芒闪过，在赵有良死掉的地方停留片刻。
一息后，紫光飞回紫金葫芦。
“因为我善。”玖即答。
桑晚：“……”
桑晚一阵无语，回旋镖终究打到了她自已。
“哦？你将赵有良的魂魄封存，是想找个地方炼化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吗。”玖一眼就看出了桑晚的意图。
“没错，以后历经什么险恶之地，就将赵有良的灵魂拘禁于此，原地炼化。”
如此，也算她为圆圆出口恶气。
“……”
玖忽而淡淡开口，道出缘由，“她与我上个月一同入门，同门欺我辱我时只有她站出来为我说话。”
“如今她已不在人世，我自然要了却这桩因果，替她复仇。”
桑晚听闻过这个说法，修道之人最忌沾上因果不还，有一派人最注重缘法，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还有一派人行事不论因果，只顾眼前。
“你欠我的，迟早有一日也会还给我。”玖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我等着那一天。”
桑晚想起这茬就忍不住道：“所以我到底欠你什么了？”
“不愿记得也是因果的一环，我没有理由替你解释。”玖冷冷道，“等那一日到了，你自会知晓。”
“……”
桑晚并不担心因果报应回到她身上，因为她现在身上叠的debuff已经够多了，多玖这一个不多，少也不少。
“听你的言辞，你似乎深谙因果之理，难道你修行的是奇门秘术？”
桑晚听闻过这个世界的奇门玄学，这一行十分驳杂，有卜卦研究福祸趋吉避凶之道，也有通过罗盘研究风水观察天地大势之道，还有夜观天象排盘研究紫微命理之道。
无论学的哪一个门路，只要修炼至臻境，都是各大门派、圣地争着抢夺的人。
干这一行的，对修士助益极大，那些奇门鬼才非常懂得利用身边的人或事趋吉避凶。
“略懂皮毛罢了。”玖淡淡道。
“你今日必听闻了神谕一事，你觉得我，与天相争可能胜天半分？”
桑晚问道，心知玖和她有仇怨，必不会给她解答的，却不想玖缓缓道：
“你身上有大凶之兆，其凶险令天机阻断，我无法看到你未来如何。换言之，若有道上的对你有兴趣，想算你一算，必遭反噬。”
“……”
桑晚听到玖的话，心又凉了一截。
“你去过太古禁地，对吗。”玖虽是问桑晚，可话里并没有疑问的语气，反倒十分肯定。
“……”
桑晚不知如何回答，上辈子去过，这辈子还没去。
也不知玖看出了什么，最后看桑晚的眼神有一丝怪异，“……算了，以后还是离你远一点为好。”
桑晚头一次看到玖露出异样的神色，不由追问，“怎么了？我身上到底有什么？”
“……罢了，今日本不愿与你多说，看在今晚因缘际会的份儿上，遇到我也算你该走此运。”
所有相遇都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桑晚有此机缘，玖也不会因为仇怨不予理会。
“今后，与你为善者，必遭厄运。”
说完这句话，玖便转身离去，“你好自为之。”
“……！！”
桑晚闻言，脑海一片空白，她下意识望向圆圆消失的方向，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圆圆朝着她笑。
乌鸦凄厉沙哑的叫声响彻在林间，孤寂的月悬挂，月辉倾泻而下，一线月光使林间平添了几分朦胧。
黑色的羽毛落了一地，微凉的风轻扫枯败的枝叶，沙沙声轻抚着脸颊飘过。
桑晚站在原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若是玖所言非虚，那圆圆的死，岂不是和她有干系？
桑晚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如果待她好的人就会遭逢厄运，岂非注定她这一世孤身一人？那不就是传闻的天煞孤星吗。
若是自身修为强大，且命格较硬的人定能抗一抗，可圆圆这种刚踏入修行没多久的，根本无法抵御这种诅咒。
想起太岁长老，桑晚的心不免有些担忧，以后她还是少和太岁长老来往为好。
看来这必是这手链带给她的影响。
桑晚心里十分笃定。
“这是要我一条路走到黑吗……”
桑晚不免唏嘘，带着沉重的心情御剑离开。
与此同时，玖难得狼狈。
他的御风之术早已修炼至臻境，今日竟一个失足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
玖淡定从地上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确实够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