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澈根本不想和吴征吃饭。
但他还是去了。
虽然他现在是个正三品,比吴征官品都高,却也仅仅是俸禄拿的多而已。
论实权,他不如吴征一根手指头。
换做以前的他,吃饭肯定不可能。
而现在,正如凌霄所说,他变了。
变得是容忍度,不变的是初心。
吃饭期间,吴征一直在问,他和凌霄是什么关系。
南宫澈看得出他这是在受夏询指使套话,却也如实答:“以前算是兄弟,现在已经不是了。”
“那上次在夏府,他不是还特地赶过来救你?”
“他是来救自已的,我若真和他关系匪浅,为什么要说夏安是他家侍卫所伤?”
“那倒也是。”
吴征想了想,又问:“可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临走特地给你解了绑才走,怎么看都不像是无缘无故。”
这事南宫澈也觉得蹊跷。
要说他是因为喜欢自已才这么做,想特地表现一下,也完全没必要在夏询面前暴露这个把柄和软肋。
他和夏家明显已经闹掰了,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难不成……他是故意的?
故意演给夏询看?
这顿饭吃的,两人各怀心思。
吃完饭,吴征便要走,说是回京都府收监刚抓的月人。
南宫澈拦住他,问道:“为什么是京都府收监?”
吴征也便跟他坦白了:“这不是新政嘛,抓捕月人是由各个城的府衙去做,京都府也是其中之一,抓到的月人自然是关押在府衙之中。”
“那你们收监之后呢?”
“对外卖出啊。好看的卖贵一些,不好看的就便宜一些。那种老弱病残卖不出去的,就直接杀了。”
“那你们卖出的钱,是上交户部?”
“也不尽然,我们自已可以留一成的,当做是额外补贴。一成用来悬赏提供月人行踪的人。剩下八成,上交户部。”
南宫澈强装毫无波澜,又道:“可是这样,月人很快就没了。”
“不会的,月人和汉人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生育能力强,而且不管是纯种月人还是和汉人混血,生出来的都是蓝色眼睛的月人。”
“许多好看的月人被买回去便是当做发泄对象,甚至一大部分月人都是被卖去青楼接客,怀孕在所难免。等他们的孩子出生,再抓来继续卖,管他们是不是纯种的月人,只要是蓝眼睛,那就是月人。”
南宫澈听罢已经无话可说。
而且他发现吴征说这话的时候很是心安理得。
也就是说,月人在他们心中,已经和牲口无异。
没有一丝做人的权利。
是赚钱的工具,是发泄的玩具。
从生到死,皆由他人掌控。
*
东宫,霄云殿。
凌霄坐在桌前,上半身被高高摞起的奏折完全挡住。
自从渊帝给了他监理朝政的权利,他桌子上的奏章就没有低于过三尺。
但他并没有批改权。
这房间很简洁,除了一张桌子,就是一个火炉。
江南并不冷,更何况还是入夏的梅雨季,点火炉实属不正常。
凌霄拿起一份折子展开,刚看了两眼,便随手把折子扔进了一旁的火炉中。
而此刻的火炉里,已经烧起了三四份的折子。
一旁站着的任泉对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但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这么热的天,殿下还把火烧的这么旺,真不热吗?”
凌霄擦着额头止不住的汗水,没看任泉,“你觉得我这像是不热的样子吗?”
“那就别烧了,撕了也行。”
任泉欲把火炉搬走。
凌霄却不经意抬手按住了任泉伸向火炉的手,“放着吧。”
被凌霄抓住手的任泉表情明显诧异了一瞬,下意识把手抽了回来。
但凌霄完全没在意任泉这反常举动,继续道:“父皇绝对不想看见的东西,还是烧了好。”
“他给我的监理朝政的权利,无非是想借我的手,把那些他不喜欢的东西永远剔除,就比如……”
凌霄抬手扬了扬手中一本新的奏折,丢进火炉。
那本是国相诸葛泫所奏,奏的是“月奴制”的弊处,全是些反对新政的话。
“自从新政实施,朝廷内部以及权贵支持的声音居高不下,但还是会有些不要命的老顽固,上奏反对。”
“特别是这位国相大人,父皇不敢动,就只能装看不见,丢给我处理。”
“还有这些……”
凌霄又抓起几本奏折,同样扔进火炉,“全是那些权贵们的琐碎杂事,父皇也不想看见,便借我手毁了。”
“若那些人不满,也只会把怨恨发泄在我身上,因为父皇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的折子会先过我手,看不到就是被我私自滤掉了。”
“可殿下您哪有这等权利敢私自拦截奏章,还不是……”任泉后话没说完,因为后面的话有些难听。
凌霄却笑着补全了任泉的话:“还不是给渊帝当狗,是吗?”
“这……”任泉不知怎么解释,虽然确实是他刚才心中所想。
“这可是您说的,跟我没关系。”
凌霄不在意的笑了两声:“对,是我说的。”
“我本来能坐上这太子之位,便是答应了父皇,当他的狗和棋子。”
“他不喜欢的人或事,我就替他去咬死。他不想夏家在京城掌握重兵,我就顶着得罪夏家的名头,接管了殿前司的军权。”
“他想推行新政,我自然要鼎力支持。”
凌霄的眼眸中映着烧的极旺的火苗,声音却冷了下去,“任泉,月祈楼最近逃跑的月人还多吗?”
“不多,因为有残酷的惩罚,他们都不怎么敢跑了。”
“大概有几个人?”
“还活着被关起来的,有五个。”
“五个太少了,你去京都府跑一趟,多买些他们新抓的月人回来,有多少买多少,男女老少皆要。”
“殿下要这么多月人干什么,月祈楼也装不下,您不会要新开一家分楼吧?”
“不是。”
凌霄本来不想解释。
不过既然任泉问了,他也便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自然是,给父皇准备一份最合他心意的——寿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