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原本是林雅瑶的屋子,后来住进了她和林悦瑶。就像虎头和狗蛋现在住着石头的屋子一样。
可能今天实在是太累了,林雅瑶已经熟睡了。林兮瑶轻轻推了推三丫,低声唤道:“三丫,三丫,你睡了吗?”
三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嘟囔着:“二丫,这么晚了,怎么了?”
林兮瑶在犹豫了一下,说道:“三丫,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今天饭桌上说的那些事,我感觉我好像错过了好多。你能和我说说,我生病的时候,家里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吗?”
三丫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说:“二丫,你那时候可吓人了。你刚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浑身冰冷,脸色惨白,都没了气息。二婶当时就哭晕过去了,二叔也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兮瑶紧张地握住三丫的手,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三丫接着说:“后来爹赶忙去镇上请了大夫,大夫来了之后,又是针灸又是开药,忙了好久。”
林兮瑶忐忑不安的说:“那我这病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啊?”
三丫点了点头说:“嗯,花了好多呢。”
林兮瑶心中一紧,追问道:“好多钱?到底花了多少啊?”
“我听娘和爹讲,家里的积蓄全都耗光了,却依旧不够。后来是三叔站了出来,说他今年尚未准备充分,打算明年再赴科举,让家里先把为他筹备科举的钱财取出来,给你看病。”三丫叹口气,继续道:“那阵子,家里那阵的气氛可太压抑啦。我老是能听到爹娘在屋里头吵架,祖母脸上都阴沉沉的,二婶时常被祖母骂,娘也被骂过。”
林兮瑶听了,心中满是愧疚:“没想到我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那现在家里是不是因为我,日子过得很艰难啊?”
“二丫,莫要这般说。这不是你的错,谁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呢?”原来是林雅瑶醒了。似乎感受到林兮瑶的辗转反侧,轻声说道:“二丫,别想太多了,睡吧。”
林雅瑶已经 12 岁了,家里很多事情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她其实比林悦瑶感受得更明显,她娘也会在她跟前念叨,家里的难处、田里的收成、父亲和兄长们的操劳,这些话语如同沉甸甸的石头,一点点堆积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像今天晚上的晚餐,以前每旬也能吃上那么几次,可现在,家里最累的这几天,她们也才吃上这么一顿,更不用说是肉了。她也不是没有怨过林兮瑶。
林兮瑶不知道的是,在她来到林家之前,家里大丫其实是最照顾二丫的,比对她的亲妹妹三丫还好一点。主要是,以前的林兮瑶太柔弱怯懦了,林雅瑶就会不知不觉地多关心她一些。可自从林兮瑶醒来,跟林悦瑶接触得更多,林雅瑶就像是跟她们渐渐疏远了的一个大孩子,不再像以前那样时刻跟着她们俩形影不离。林兮瑶还以为她们姐妹三个一直是这种相处模式呢!
林雅瑶常常在夜里辗转反侧,想着母亲无意间说漏嘴的话。要是林兮瑶当时没有被救起来,那么家里也就不会花费那么多钱财救治她,也许家里早就添置耕牛,这次农忙也不会这么辛苦艰难,父亲和兄长们不用在田里累得直不起腰,双手被农具磨得满是血泡。而她,是不是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干着林兮瑶她们如今干的轻松活计,不用直到夜幕降临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可每当这种念头闪过,她又会为自已的想法感到羞愧和自责。还好,还好有三婶娘家资助,解了燃眉之急,让家中的困境有了转机。这不仅给了三叔科考的希望,也让买牛之事有了可能,家里的气氛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压抑沉闷。所以,今晚她才能这么平静的安慰二丫。
而林兮瑶并不知道林雅瑶的心思。她想着,原来真的有一场大病,就可以让一家陷入如此困厄之境。而林家花费了几乎全部的家底,救回来的却不是原来的林二丫,而是自已。林兮瑶第一次深刻认识到命运的无常与家庭责任的沉重。在这个陌生而又真实的古代世界里,她深切感受到了生活的艰难与不易,曾经那些在现代社会里看似理所当然的舒适与安逸,此刻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林兮瑶满心迷茫地望着窗外那黯淡的月色,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不过是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灵魂,在这个封建礼教森严的古代农村,她的知识和技能似乎都难以施展。她没有古代女子的娴红,也对农事耕种一窍不通,更无法像男子那般外出闯荡,为家庭赚取更多的钱财。她试图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有用的信息,却发现大多是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她感到无比的无助与焦虑,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找不到出口。
或许,如果现在占据这具身体的是她的大姐或者二哥,都会比自已更有能力应对这一切吧。林兮瑶在现代,是一个被家庭过度保护的单纯女孩。她过来时,她大姐比林昭海还大两岁,是她父亲与前妻的女儿,而她与她二哥是亲兄妹,是她父亲现在的妻子所生。林兮瑶作为她父亲的老来女,虽然备受宠爱,但是却时常被周围人议论。她没有她大姐那般沉稳持重、精明能干,能够将公司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没有她二哥那般机智聪慧、勇敢果断,在学业和社交上都能游刃有余。在众人眼中,她就像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傻白甜,只知道享受生活。
她知道周围许多人对她的评价,她却不以为然。她以为可以在父亲家人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地选择自已想过的生活。她对那些枯燥的课本知识缺乏兴趣,反而更倾向于参加学校的文艺活动,如舞蹈社团、绘画比赛等,在舞台上或画布前尽情展现自已的才艺与创意,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
所以,当她想进娱乐圈,她父亲就为她联系各种资源,送她去专业的培训机构学习表演、声乐和舞蹈,助力女儿实现梦想。然而,一次潜水,让她意外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古代林家,她满心的壮志未酬瞬间化为泡影,曾经触手可及的现代生活和娱乐圈梦想变得遥不可及,只留下无尽的迷茫与对未知的恐惧。现在她学到的这些表演、声乐和舞蹈技能在现在的生活中似乎毫无用武之地。那她还能干什么呢?
可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消沉下去吧,林兮瑶暗自给自已打气。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得想办法适应,她想起白天听林爹说起过要去城里办事,心里一动,或许明天可以跟着林爹去城里看看?只是要怎么说服她爹和她娘呢?
林兮瑶想着想着,思绪愈发混沌,终是在疲惫与迷茫交织的情绪里渐渐睡去。
......
次日清晨,外面还有一点月色,林兮瑶缓缓睁开双眼,昨夜的迷茫与困惑仍在心头萦绕,但此刻已多了几分坚定。她迅速起身,简单整理了一下衣物,便走出房门。
院子里,林正德带着林母准备的好干粮,正准备出门。看到林兮瑶出来,很是疑惑:“二丫,你这是?”
桃花村离他们最近的城镇有30里路,走路过去得两个时辰,还要赶在天黑前回来,否则外面不安全。所以这时,天还没亮,除了柳氏和林母,其他人都还没起床。
林兮瑶走上前,轻声说道:“爹,我能跟你一起去城里看看么?”印象中的林二丫,从来没去过县城里的。
林正德下意识地拒绝道:“二丫,县城里人多嘈杂,路途又远,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了不方便,还是乖乖在家待着吧。”
林兮瑶听了林正德的话,并不气馁,于是眨着眼睛,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说道:“爹,我知道县城远,可正因为远,我才更想去呀。我在这村子里都快憋闷坏了,就想去城里看看新鲜。您想啊,我都这么大了,还没出去过呢!我保证会紧紧跟在您身边,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绝不乱跑惹事,您就带我去吧,爹。"
林正德皱了皱眉头,他这个女儿,以前是个沉闷的性子,从来没有缠着爹娘要这要那。可自从上次落水后醒来,又性情大变,对他跟她娘都不似从前那般亲近。多了几分疏离与客气,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他实在捉摸不透女儿的转变,只是隐隐觉得,经历这场大病,二丫似乎藏着许多他看不懂的心思。
倒是柳氏宽慰他:二丫这孩子许是被上次落水那档子事吓得不轻,你想啊,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任谁都会有所触动。大难不死,人总要成长几分,心性有些变化也是常理之中。话说,我现在倒是放心了几分,以前二丫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太闷了,你说我们俩都不是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个闷的闺女。现在好了,她不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其他不说,我至少不担心她以后到婆家受欺负,被拿捏被轻视。
林正德想着柳氏的话,又看了眼难得给自已提请求的女儿,有些担忧地说:“二丫,这一路可不近,你身子才刚好,能吃得消吗?咱这去城里,一来一回得走上好几个时辰。”
林兮瑶听了他的话,敏锐地捕捉到父亲话语中的松动之意。赶忙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坚定:“爹,我可以的。您看我这几日,是不是精神头越来越足了?爹,我听说城里可热闹了,我还没去看过呢。”她原以为要说服父亲会费一番周折,还精心准备了 B 方案,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
林正德听了她的话,笑着到:“爹这次去城里可不是去玩的!你若跟去,可不能捣乱,得乖乖听话。”要是以前的二丫,他肯定不用嘱咐这些,可是现在,他总觉得他女儿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乖巧,少不得将丑话说在前面。
林兮瑶忙不迭地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爹,您放心,我肯定不添乱,就跟着您,您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不准去。你爹是去干正事的,你跟着去添什么乱?”柳氏这时刚从屋里走来,就听到了他们父女的对话,马上高声道。
她几步走到近前,拉过林兮瑶的手,目光中带着些许责备:“二丫,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爹去城里是为家里相牛的,哪有精力顾得上你。”
林兮瑶满心欢喜以为能顺利出行,却未料到母亲这一阻拦,恰似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令她的计划戛然而止。原本父亲已然松口,可母亲的坚决反对让形势急转直下。
林兮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代之以一抹深切的哀愁,她哽咽着说道:“娘,你知道我落水的时候在想什么么?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水不断地往嘴里、鼻子里灌,那窒息的感觉让我满心都是恐惧。我当时就想,若能有机会再活过来,我想去镇上,去看看你们口中常说的那热闹与繁华。” 说到此处,林兮瑶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娘啊,女儿不知道,意外跟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
绝杀!没想到B计划还是用上了!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果然母亲神色动容,这时父亲也跟着说到:“孩她娘,二丫这孩子确实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咱也不能总是拘着她,让她出去见识见识,也算是一种历练。女孩子也是需要见见世面的。”
柳氏无奈道:“你就宠她吧!”说完也不管他们父女,转身进屋去了。
父女俩相视一笑,向着“落水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