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兮瑶怀揣着满心的心虚与忐忑,脚步略显迟缓地踏入堂屋。此刻,堂屋里仅有祖父林昭海和三婶苏静姝。大伯林崇德去后院放置农具,苏静姝刚为祖父林昭海添好茶水,正欲坐下,林兮瑶踏入房间时,感觉屋子被一阵沉甸甸的静默所笼罩。待她踏入屋内,林昭海与苏静姝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放松的微表情。
苏静姝嫁入林家已有一年多,然而与林昭海单独共处一室的机会却少之又少。祖父本就沉默寡言,苏静姝也并非性格活络之人,两人平日里都不是那种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如此一来,这短暂的共处时光,竟陷入了一种颇为尴尬的沉默之中。
“祖父,我错了,我竟然忘记给你们送午饭!你们肯定饿坏了,我这就去给您冲一碗炒面。” 林兮瑶一进屋,便赶忙对着祖父认错,言辞恳切,说完便转身,脚步匆匆地准备往厨房赶去。
听闻她这番话,林昭海不禁愣住了。中午那会儿,他们心里有过诸多猜测,却唯独没料到是二丫头忘记送饭这茬,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眼看着刚进屋的二丫又转身离去了。
苏静姝亦是恍然大悟,她总算是明白今天中午为何感觉异样了。地里的农活皆是重体力活,她特意多准备了些野菜饼,就怕在外劳作的人吃不饱或者有所顾忌不敢多吃,可今日剩下的野菜饼分量,比她预估的还要多。她之前还暗自纳闷,是不是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让二嫂她们没了胃口。没想到,原因竟是送饭这事给忘了。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自责,要是自已能再细心些,公爹他们也不至于饿肚子。
苏静姝转向林昭海以及刚迈进堂屋的林崇德,一脸愧疚地说道:“公爹、大哥,今日是我疏忽了,让你们饿了肚子,静姝实在过意不去。”
苏静姝微微欠身,神色诚挚,眼中满是愧疚与自责,轻声说道:“公爹、大哥,今日之事,实在是静姝考虑不周,疏忽大意,竟让你们饿了肚子,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她这般言语,语调温婉,用词讲究,与平日里农村妇女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道歉方式截然不同。
只见她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身姿端庄,既没有一般农村妇女慌乱时的咋咋呼呼,也没有因愧疚而显得畏畏缩缩。那微微低头的姿态,恰到好处地展现出她的歉意,却又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般诚恳且得体的道歉,倒让屋里的两个糙老爷们浑身不自在起来。
林崇德赶忙摆手,说道:“三弟妹,你可别这么说,哪有什么疏忽不疏忽的。饿一顿没啥大不了的,村里好多人家一天还就吃两顿呢,真没事儿。” 说着,他还不着痕迹地给父亲使了个眼色,那眼神仿佛在说:爹,咱不是说好了别问午饭的事儿嘛,这下多尴尬!林崇德方才没听到林兮瑶的话,还以为是苏静姝的缘故,才导致他们中午没吃上饭。
林昭海老爷子没好气地白了大儿子一眼。
厨房里,林兮瑶迅速点火烧水,不多时,水便烧开了。她熟练地拿出装炒面粉的罐子,往三个碗里各舀了一大勺炒面粉。炒面粉是林家平日里常备的干粮,自打林兮瑶来到林家,才知晓这便捷食物。它制作简便,保存容易,冲泡起来也十分方便,也是林兮瑶目前为数不多有把握不会出错的食物。
林兮瑶往碗里放入适量炒面粉,随后将刚烧开的热水缓缓倒入,同时手持筷子,沿着同一方向不停搅拌,让面粉充分吸收水分。不多时,一碗浓稠度恰到好处的炒面糊状物便呈现在眼前。
紧接着,她将燃烧的柴火从灶膛中轻轻退出,用抹布仔细擦干锅里残留的水汽,把中午剩下的野菜饼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利用灶膛里的余火慢慢加热。
林兮瑶端着热气腾腾的炒面和加热好的野菜饼再次走进屋里时,发现屋内的气氛已然缓和了许多。她抬眼看向祖父林昭海和大伯林崇德,从他们的眼神中,隐隐猜到他们大概已经知晓中午家里发生的事情,估计也知道自已挨了打,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苏静姝见状,赶忙起身接过林兮瑶手中的碗。林崇德看着林兮瑶,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说道:“二丫,下次可别再这么粗心大意啦。”
“大伯,我记住了,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林兮瑶赶忙点头应道,语气中满是坚定。
就在众人交谈正欢之时,林盛辉左手提着一副猪大肠,右手拿着一沓树叶,大踏步地迈进家门。他身后还跟着在路上偶遇的林悦瑶等几个孩子,他们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这几个孩子一跨进院门,原本安静的小院瞬间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
林兮瑶听到动静,出门查看,一眼便瞧见林盛辉手中的那一沓树叶,心中猛地一动。她眼力极佳,一眼就认出里面有橡树树叶。她赶忙催促林盛辉:“石头哥哥,哪里来的大肠?快把手里的东西放好,赶紧进屋吃点炒面垫垫肚子。”
林兮瑶又从林盛辉手中接过那沓树叶,一片一片仔细翻看。这些树叶形状各异,大多数她都叫不上名字,不过只要有橡树叶就行。
微风轻轻拂过,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树叶在她的指尖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吃完炒面的林盛辉拿起一片树叶也好奇的打量着。
“二丫,这里面真有你要的橡树叶子啊!” 林盛辉一脸惊喜地说道。
“恩,石头哥哥,你手里的哪个就是。等我会儿我们再去一趟李叔他们家吧,将这个叶子拿给他们看看,麻烦他们帮忙问问,也看看需要多少银钱。” 林兮瑶认真地说道。
林兮瑶不经意间的提醒,让林盛辉如梦初醒,他急忙从兜里拿出皱巴巴的十文铜钱:“李叔他们没收我们的钱。”
嗯?林兮瑶满脸疑惑,她看着这手里品种各异的树叶,她原以为这是因为她给了些钱,李叔他们才会如此用心的帮忙收集,可他们并没有收钱,林兮瑶不禁纳闷,难道李叔一家,天生是那种热心助人不求回报的大好人?
“石头哥哥,李叔他们跟我们家关系很好吗?” 林兮瑶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来往啊!倒是有年祖父在山上摔了,是李叔将他背下山的,当时祖母还千恩万谢了好久呢。但是我们两家平时离的比较远,李叔他们又常年往山里跑,而且李叔的媳妇去的早,他们忙里忙外的,渐渐的,也没走动了。” 林盛辉回忆着说道。
“那看来,李叔他们是真的人好,乐于助人啊。” 林兮瑶感慨地说道。
“可不是嘛!不仅没收我们的钱,今天他们打了一头野猪,还特意送我一副大肠,可大方了。” 林盛辉笑着说道。
林兮瑶摸摸自已的屁股,还是有点隐隐作痛的感觉,但是,不影响坐立行走,也许是她小孩子身体恢复得快,也可能是目前柳氏并没用力?总之,最后林兮瑶的羞愧感明显大于身体上的疼痛。
林兮瑶看看天色,估摸了一下,估算着时间,急切地说道:“石头哥哥,我们再去一次李叔家吧!将需要的橡树木确定下来。”
不多时后,林盛辉整理好衣衫,林兮瑶怀里揣着那橡树树叶,就向李猎户家走去。
“二丫,找到橡树木后,是不是就是要做酒桶啊。” 林盛辉边走边问。
“恩,我了解了一下,镇上包工包料做一个酒桶大概在 200 文左右,但是我们的原材料必须是橡树木,只能我们自已提供原材料,那么就只出手工费,手工费大概要在 50 - 70 文一个。” 林兮瑶耐心解释道。
“要这么多钱啊?” 林盛辉有些惊讶地说道。
林兮瑶自信地摆摆手:“没事,石头哥哥,缺少的银钱你不用担心,我找到投资人了!” 林兮瑶得意地扬起下巴。
林盛辉一头雾水,“投资人” 又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二丫,我们要做多少个酒桶啊?” 林盛辉接着问道。
“这要看李叔他们发现的橡树木是多大的,还有我们手里的银钱够做几个。我计划的最低数量是 10 个。” 林兮瑶有条不紊地说道。
一棵橡树木的利用率在 30% - 50% 左右,但是考虑到生产工具简陋,实际上可能最多能达到 20% 的利用率。
假设这部分可利用的橡木木材体积为 5 立方米左右。一个 50L 的酒桶换算成立方米为 0.05 立方米,考虑到制作过程中的损耗以及橡木桶的构造需要一定厚度的木板等因素,制作一个 50L 的酒桶大概需要 0.1 立方米左右的木材。那么这棵橡树可制作的 50L 酒桶数量大约为:5÷0.1 = 50 个左右。
还是那句话,这其实是在理想状态下,但是没有现代的精密仪器辅助,现在的手工工具也有限,全靠匠人的手艺,所以,林兮瑶觉得,能做出 10 个她就满足了。
林兮瑶计划中的酒桶,是做 “夸特桶”,又称四分之一桶,容量为 45 - 50L,因其容量为标准桶的 1/4 而得名,可加速烈酒的熟成速度。
正常情况是不会有人奢侈到用 “夸特桶” 来酿葡萄酒的,夸特桶单位容量的制作成本相对较高,对于大规模葡萄酒生产来说,使用夸特桶会大幅增加生产成本。
而且,由于其容量小,在储存和运输过程中,单位葡萄酒的空间占用成本也会上升。夸特桶更多还是用于威士忌等烈酒的陈酿。
但对于目前的林兮瑶她们来说,却刚刚合适,夸特桶容量小 ,一般为 45 - 50L,相比常见的 225L 波尔多桶,葡萄酒与橡木桶接触面积相对更大。这使得葡萄酒能更快地吸收橡木桶赋予的风味物质,如香草醛、丁香酚等,加速单宁的柔化和风味的融合,缩短陈酿时间,对于一些追求快速上市或独特风味的葡萄酒酿造有一定优势。
而且因其体积小,可以更灵活地进行小批量葡萄酒的酿造实验,尝试不同橡木桶类型、烘烤程度、陈酿时间等对葡萄酒风味的影响,为生产提供数据参考。同时,小批量酿造的葡萄酒在后期调配时也更具灵活性,可根据需要精准调整葡萄酒的风味。
林兮瑶的这些考虑,林盛辉并不知晓,但是他听到要做 10 个酒桶,不禁咋舌:“50 - 70 文一个酒桶,那 10 个酒桶就是 500 - 700 文?” 林盛辉瞪大了眼睛说道。
“恩,差不多。这个价格是做一个酒桶的价格,我觉得,我们这种一次性要做十个的,价格其实还可以再谈的。” 林兮瑶信心满满地说道。
“那,二丫!”
“嗯!怎么?” 林兮瑶看着林盛辉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是,这个做酒桶的活儿,可不可以交给我小舅舅他们做啊?” 林盛辉犹豫着说道。
林盛辉心里有些忐忑,这如果是自已单独出钱,他全部交给小舅舅他们做,心里没啥负担。但是,酒桶的主意,还有做酒桶所需要的银钱,大多数都是林兮瑶来出的,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有点不好意思。
林兮瑶听到这话,倒是眼前一亮:“是给虎头做小桌子、小板凳的小舅舅吗?”
她怎么将这事儿给忘记了,虎头的小桌子、小板凳她是见过的,那手艺,精湛极了,没有一颗钉子,都是榫卯结构连接,放现代,都可以称作工艺品了。
“嗯,是的,我小舅舅的手艺没得说。” 林盛辉自豪地说道。
林兮瑶连连点头:“嗯嗯!石头哥哥,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小舅舅吧!你可得让小舅舅给我们算便宜一点。”
“啊?!” 林盛辉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兮瑶这么爽快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