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底部,施展秘术后残留的阴煞气息尚未完全散尽。
极炫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目送着那具刚刚炼制成功的炼尸子体,迈着略显僵硬但坚定的步伐,消失在峡谷的出口处。子体的背影,在朦胧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的孤寂与诡异。
“谨慎行事,先求自保,观察为主……”最后一缕神念通过冥冥中的联系,传递给远去的子体。
做完这一切,极炫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连忙用手扶住身旁的岩壁,剧烈地喘息起来。分裂神魂,转嫁本源,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法力和心神,此刻的他,比之当初从乱星海传送至天南时,还要虚弱几分。
“小白,我们走!”他声音沙哑,对着一首安静守候在旁的白玉蜘蛛低语一声。
小白通灵地点了点头,小巧的身躯轻轻一跃,落在了他的肩头,用毛茸茸的触角蹭了蹭他的脸颊,传递来一丝安慰的意念。
极炫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辨认了一下与子体离去相反的方向,拖着沉重如灌铅般的双腿,一步步向着未知的山林深处走去。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
另一边,炼尸子体在极炫的神念操控下,正循着那名被搜魂的黑煞教徒“煞七”的记忆,朝着数十里外的一处隐秘山坳行去。那里,便是“煞七”所属的黑煞教低级联络点——一座破败不堪的山神庙。
子体的行动虽然因初炼而略显僵硬,但在夜色的掩护和极炫的精细操控下,倒也显得与常人无异,只是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和身上若有若无的死气,若被有心人仔细观察,终究会露出破绽。
两个时辰后,破败的山神庙遥遥在望。庙内隐约有火光跳动,还有几道模糊的人影。
子体在庙外一处阴影中停下脚步,极炫分出一缕心神,仔细观察着庙内的情况。
庙内共有三名黑煞教徒,皆是练气七八层的修为,正围着一堆篝火,低声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人,正是“煞七”记忆中与其关系还算过得去的“煞九”。
“就是现在。”极炫心念一动。
子体深吸一口气(模仿的动作),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这也是“煞七”平日里的小习惯),然后才迈步走进了山神庙。
“煞七?你小子跑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一名脸上有道刀疤的黑煞教徒看到子体,皱眉喝道。
子体(极炫操控)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声音也模仿得有七八分相似:“李头儿,路上遇到点小麻烦,耽搁了些时辰。”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扔在地上,“不过,也弄了点小东西。”
布袋散开,露出几块低阶妖兽的皮毛和两株散发着淡淡阴气的草药。这些都是极炫之前在峡谷附近顺手清理掉的,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那刀疤脸修士狐疑地打量了子体几眼,似乎察觉到他气息有些不对,但看到地上的东西,神色稍缓:“算你小子还有点用。行了,归队吧,明日一早还要跟刘管事去‘收粮’。”
“是,李头儿。”子体恭敬地应了一声,走到“煞九”旁边坐下。
“煞七,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感觉怪怪的。”煞九压低声音问道,眼中带着一丝疑惑。
子体(极炫操控)心中一凛,面上却故作疲惫道:“别提了,遇到一头难缠的妖兽,受了点轻伤,现在还浑身不得劲呢。”
煞九闻言,倒也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头继续与其他人闲聊起来。
极炫通过子体的感官,默默地观察着庙内的一切,将每个人的言行举止都记在心里。这第一步,总算是勉强混过去了。
与此同时,数十里之外的深山之中。
极炫本体的处境却要艰难得多。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在小白的指引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若非强大的求生意志支撑着,他恐怕早己倒下。
小白在他肩头,不断地晃动着触须,细小的复眼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好几次,它都提前预警,让极炫避开了一些潜伏在暗处的低阶妖兽和一队行色匆匆的陌生修士。
“小白,多谢了。”极炫声音微弱,心中却对这只通灵的小虫充满了感激。若非有它,自己此刻恐怕早己曝尸荒野。
也不知走了多久,翻过了几座山头,趟过了几条溪流。就在极炫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意识都开始模糊的时候,小白突然发出一阵兴奋的“悉索”声,小巧的身体从他肩头跃下,朝着前方一处被浓密藤蔓遮掩的山壁跑去。
极炫精神一振,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拨开厚厚的藤蔓,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黝黑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吹出阵阵阴凉的微风,隐约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
“这里……”极炫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他小心翼翼地探入神识,确认洞内没有危险后,才在小白的带领下,钻了进去。
洞穴内部并不算大,约莫十余丈方圆,形状不规则,但却异常干燥。在洞穴的最深处,一块数尺大小的青石板上,隐约散发着比外界略微浓郁一丝的灵气。虽然远不及之前那处灵眼之泉,但对于此刻的极炫而言,己是雪中送炭。
“总算有个落脚之地了。”极炫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他顾不上休息,立刻从储物袋中取出几块在黑煞教管事那里搜刮来的低阶阵盘碎片和几张残破的符箓,在洞口附近手脚并用地布置起来。虽然这些禁制简陋粗糙,但也能起到一定的隐匿和预警作用。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在地,从储物袋中摸索出最后一颗回气丹和疗伤丹药,囫囵吞了下去。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微弱的暖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受创的神魂。
他盘膝坐好,缓缓闭上双眼,开始艰难地运转《玄煞阴骨诀》,引导药力,恢复着几乎枯竭的法力。
一丝心神,则通过那冥冥中的联系,悄然沉入远方,关注着山神庙中那具炼尸子体的动静。子体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模仿着其他教徒的姿势假寐,一切暂时安好。
夜色渐深,洞府内外一片寂静,只有极炫微弱而绵长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晨曦透过藤蔓的缝隙照入洞府时,极炫缓缓睁开了眼睛。经过一夜的调息,他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体内也重新有了一丝微薄的法力流转。
他抬起头,望向洞外那片陌生的天南山林,眼神深邃而悠远。
“按照我记忆中的时间线,此刻的韩立,恐怕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凡人顽童,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过着平凡的日子。距离他被墨大夫看中,踏上修仙之路,进入七玄门,起码还有数年光景。而他真正拜入黄枫谷,崭露头角,那更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至于那场席卷整个越国,乃至波及周边数国的魔道入侵,则至少是七八十年,甚至近百年之后。时间看似充裕,但对于我这结丹初期的修为,以及神魂的损伤,想要在那些大事件发生前,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甚至从中渔利,却也并非易事。”
他微微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法力。
“留给我的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然后便是那‘养魂木’……只有彻底解决了这具身体的隐患,我才能真正放开手脚,去谋划那些本该属于韩立的……不,是属于这方天地间的造化!”
“韩立那小子,身负大气运,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与他为敌,绝非明智之举。若是有机会,倒不妨在他微末之际,施以援手,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还能有联手合作的可能。毕竟,这修仙之路,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潜力无穷的敌人要好得多。”
“只是,如何把握这个度,既能获得他的好感,又不至于引起他的怀疑,更不能暴露我最大的秘密,还需要仔细斟酌。而且,一切的前提,是我自身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晨光熹微,照亮了他眼中闪烁的坚定光芒。
两边的棋局,都己悄然布下。一场漫长而艰险的求生与问道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