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套房的门被再次敲响,这次的声音沉稳而克制。
有些疲惫的韩廷走了进来。
“宴臣,感觉如何?”韩廷先看向孟宴臣,语气温和带着关切。
孟宴臣点了点头,“还行。”
韩廷的目光转向肖亦骁,“亦骁,你查服务生和酒水源头是对的。不过,我在包间地毯上发现了一个碎片,不是威士忌杯的材质。”
“那上面的残留物,初步检测,和那瓶威士忌里的药物成分……并不完全匹配。”
肖亦骁脸色一变:“什……什么?韩廷,你什么意思?难道……”
韩廷缓缓道,“那个服务生可能确实送错了酒。但老孟杯子里的东西,未必只来自那一瓶。”
肖亦骁彻底懵了,嘴巴微张,说不出一个字。
孟宴臣目光一沉,看向韩廷,无声询问着更深的含义。
肖亦骁很快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韩廷,你刚才说那碎片……还有残留物不匹配?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那小子还隐瞒了什么?”
“昨晚,在你出事前,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服务生之外的人碰过你的杯子?”韩廷没有回复肖亦骁,看向孟宴臣询问道。
孟宴臣眉头蹙得更紧,头痛隐隐作痛,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人很多……很吵……亦骁过来倒酒时……好像有个女服务员,端着果盘,放下的时候……动作有点不稳,碰了一下我的杯子边缘?”孟宴臣努力回忆着。
韩廷点了点头,眼神没有丝毫意外,“时间点吻合,昨晚的监控,我让人连夜做了逐帧分析。重点不在送错酒的兼职生身上,而是在那个送果盘的女服务生。”
韩廷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孟宴臣和关雎尔。
肖亦骁看得目瞪口呆,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原来他查到的只是个幌子,甚至可能是对方用来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她是谁?”孟宴臣的声音压得极低,有些愤怒。
韩廷收回平板,调出另一份资料。
“吴雨,22岁,本市某大学大三学生。目前在这兼职刚满一个月。她的父亲,叫吴文俊。”
“吴文俊?”孟宴臣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三年前,海岛项目,发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材料风波。当时的供应商,就有吴文俊的公司,他们提供的部分材料检测不合格,存在安全隐患。”
韩廷顿了顿,看向孟宴臣,“当时嫂子状态不好……是你亲自下令彻查,并且在证据确凿后,以雷霆手段终止了合作,并按照合约追索了巨额赔偿,他的公司因此负债累累,他本人……在事情发生后的半年,跳楼自杀了。”
随着韩廷的话语,尘封的记忆在孟宴臣的脑海里打开,他记得那份检测报告上不合格数据,记得律师团队评估后的法律意见,记得董事会最终的决定……他唯独不记得那个供应商的名字和结局。
在商场上,成王败寇,决策带来的后果,有时冰冷得不近人情。
肖亦骁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
韩廷的声音带着些许沉重,“吴雨是吴文俊的独女。她父亲的死,让她和她母亲的生活跌入谷底。她一首认为,是你孟宴臣的铁腕和不留情面,逼死了她父亲。”
他看向孟宴臣,“她来到这里兼职,知道了你和亦骁的关系,就……昨晚,就是她认为最好的机会。那杯威士忌里的药,是她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M药,目的……”
韩廷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那绝不仅仅是恶作剧。
如果不是孟宴臣意志力惊人,及时察觉冲进冷水里,如果不是关雎尔当机立断……后果不堪设想。
孟宴臣靠在床头,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她人呢?”
“警方己经将她拘留。在住所里找到的剩余药物,加上监控视频,证据链完整。她对投药行为供认不讳,动机也交代得很清楚。”韩廷看了一下刚收到的信息。
肖亦骁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疯子!就是个疯子!必须让她付出代价!判她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老孟差点……”
韩廷目光扫过肖亦骁,又落回孟宴臣脸上,带着凝重:“问题是,她的精神状态。警方在审讯过程中,发现她情绪极其不稳定,有明显的认知扭曲和被害妄想倾向。初步的精神科医生介入评估后,出具了一份临时报告。”
他停顿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报告显示,她有长期未被诊断的重度狂躁症,伴有严重抑郁倾向和偏执型人格障碍。她父亲自杀的打击,以及之后生活的剧变,是重要的诱因和加重因素。”
肖亦骁愕然地重复,愤怒的表情僵在脸上,带着一丝荒谬,“狂躁症?她……她有病?那……那她下的药……”
“这可能关系到她的刑事责任能力认定。”
“如果最终的司法精神鉴定结论,确认她在投药时处于狂躁发作期,那么……她很可能会被认定为无刑事责任能力,免于刑事处罚,只接受强制医疗。”
肖亦骁拔高了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与不甘,“强制医疗?!她差点害死老孟!就因为一张精神病诊断书,就能逍遥法外?!这算什么?!老孟的罪就白受了?!”
他看向孟宴臣,急声道,“老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
孟宴臣抬手,打断了肖亦骁所有未出口的话。一股难以言喻的郁气让他抓紧被子。
此时,关雎尔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宴臣哥,你的命,比她的恨重要。我们在这里,孩子们在家里等你。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狂躁症……强制医疗!就这样算了?”声音里带着憋屈。
关雎尔轻轻摇头,“法律有它的程序和判断。但孟宴臣,你有你的规则。”
孟宴臣猛的一怔,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良久,孟宴臣才开口,己然恢复了以往的沉稳,“韩廷,后续的程序,你帮我盯着。我要最完整、最客观的报告。还有,林薇和她母亲现在的情况,所有信息。”
“明白。你注意休息。”韩廷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房间。
“老孟,嫂子,这事儿……说到底是我这地方没管好!我……”肖亦骁看了看两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孟宴臣打断他,声音有些疲惫,“不关你的事。是冲我来的。你先去忙吧,酒吧那边后续处理,还要你费心。”
肖亦骁张了张嘴,最终把满腹的愧疚和愤愤不平咽了回去,重重地点点头,也转身离开了。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