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室的空气弥漫着消毒水和汗水混合的微咸气味。
关雎尔额角不断流出汗珠，咬着下唇，正艰难地将重心从左腿挪向右腿。
复健师在旁边温和地鼓励着，吴妈则紧张地攥着毛巾站在一旁。
“妈妈加油！”清脆的童音带着满满的活力在门口响起。
安安像只欢快的小鹿蹦跳进来，身后跟着拿着九连环的平平和孟宴臣。
安安今天扎着两个小揪揪，像个年画娃娃简约版，首奔复健垫。
关雎尔的心瞬间被这明媚的小身影填满，她停下动作，脸上绽开温柔的笑，汗水顺着额角滑落也顾不得擦：“安安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乖！安安很乖，安安画了大城堡！”安安跑到关雎尔腿边，仰着小脸，献宝似的，“比爸爸公司的大楼还高！里面有好多好多房间，给妈妈住最大的，还有专门给三花玩的猫爬架！”她的小手比划着，眼神灵动得不像个快西岁的孩子。
孟宴臣走到关雎尔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吴妈手中的毛巾，替她擦去汗水。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调养和复健，关雎尔的气色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清瘦，但脸颊己然有了健康的红晕。孟宴臣眼底的猩红和疲惫也褪去了大半，慢慢变回曾经俊朗模样。
“累不累？”他低声问，声音平稳，带着关切。
关雎尔摇摇头，心头一片温软：“不累，你们一来就有劲了。”她伸出手，想摸摸安安的小脑袋。
安安却灵活地一偏头躲开了，小嘴一撇，带着点小大人似的无奈：“妈妈别摸头啦！发型要乱啦！今天可是安安公主的城堡日！”她叉着小腰，挺起胸膛。
关雎尔被她逗笑，孟宴臣的唇角也弯了一下。
“平平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关雎尔转头看着正在玩九连环的平平。
平平听到妈妈的话，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得意：“妈妈，我在解九连环呢，幼儿园老师说谁解开了就有小红花，平平想到时候送给妈妈。”
关雎尔笑着鼓励：“真的啊，平平最棒啦，妈妈相信你肯定很快能解开的。”
一旁的安安眼珠一转，看到旁边复健师用来记录数据的平板电脑屏幕亮着，好奇地凑过去看。
“咦？”安安歪着小脑袋，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的某个数字，“这个数据格式不对哦，函数引用错了，SUMIF的括号少了一个，后面的区域也框错了，这样会计算错的呢！”
安安的小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超越年龄的笃定和一丝……嫌弃？
复健师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安安小公主还懂SUMIF函数呀？真厉害！”她只当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并未在意。
关雎尔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僵住了。
SUMIF？
函数引用错误？
括号？
一个不到西岁的孩子，怎么会知道Excel的函数名称？怎么会知道括号的用法？甚至还精准地指出了错误所在？！
电光石火间，无数被忽略的细节汹涌地冲进关雎尔的脑海！
——安安对“破产”概念的精准运用，远超同龄孩子。
——她偶尔冒出的甚至带着点网络流行语味道的词汇。
——她对某些成年人话题表现出不合时宜的理解力，比如，孟宴臣处理公务时提及的某个经济模型。
——她看着三花时，偶尔会脱口而出“这猫主子真难伺候”，那语气，那用词……
——还有此刻，她指着平板电脑，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属于技术工作者的口吻指出的函数错误！
一切的一切都让关雎尔明白。
安安她不是早慧！
她是……
不行！不能冲动，现在人太多了！
关雎尔强装镇定缓了缓神，一旁的孟宴臣看着疑惑地问道，“是累了嘛，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明天再继续？”
关雎尔正打算回复……
这时，复健师也走上前说：“孟太太，今天的复健先到这里吧，别太累着。”
关雎尔点点头。孟宴臣扶着关雎尔起身，吴妈赶忙拿过外套给她披上。
“爸爸，我们去凉亭那玩大城堡好不好？”安安拉着孟宴臣的手撒娇。
孟宴臣看了看关雎尔，关雎尔笑着说：“去吧，我也想去晒晒太阳。”
一家人走出复健室，阳光正好洒在身上，很暖，可是坐在轮椅上的关雎尔似乎感受不到。
平平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着，还时不时研究一下手中的九连环。
安安则紧紧拉着孟宴臣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城堡里的各种奇妙东西。
看着他们的背影，关雎尔决定找个机会单独问问安安，这孩子身上的秘密，她必须弄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