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简宁却己站在顾家老宅吱呀作响的阁楼楼梯口。顾霆琛执意陪她上来，手掌始终虚扶在她腰间，生怕她因心绪激荡而失足。阁楼里积着经年的尘埃，一束阳光从菱形窗格斜斜切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角落里蒙着白布的旧木箱。
"这里以前是我祖母的画室。" 顾霆琛掀开白布，露出一口雕花樟木箱，"父亲说祖母过世后，这里的东西就没人动过。"
木箱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脑与旧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简宁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拨开层层叠叠的旧画布，指尖触到一本厚厚的绒面相册。封面烫金的藤蔓花纹己斑驳成暗褐色，翻开第一页，便是年轻的老夫人穿着学生制服的照片，梳着两条麻花辫，眉眼间竟与简宁有三分相似。
"这是......" 简宁的声音发颤。
顾霆琛凑过来看，瞳孔微缩："是我祖母年轻时的样子。" 他翻过几页，忽然停在一张泛黄的合影上 —— 老夫人站在一棵法国梧桐下，身边站着的男人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画板，侧脸轮廓竟与简宁记忆中父亲的模样惊人地相似。
"这个人......" 简宁的指尖划过相纸，"像我爸爸。"
顾霆琛沉默片刻，从相册夹层里抽出一张折叠的信纸。信纸边缘己磨出毛边，上面是老夫人年轻时的笔迹："...... 他说要去巴黎学画，等回来就娶我。可我知道，他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叫苏晚的研究员......"
苏晚 —— 简宁母亲的名字。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简宁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画架上。画布应声落地，露出背面用炭笔勾勒的简笔画：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牵着小女孩的手，背景是旋转木马。而男人的侧脸，与合影上的白大褂男人如出一辙。
"老夫人和我母亲...... 喜欢同一个男人？" 简宁的声音艰涩无比。
顾霆琛将她揽进怀里，试图平复她的颤抖："不止如此。" 他指着合影背景里若隐若现的实验室门牌，"这里是三十年前的北极星项目旧址，你母亲当年就在这里工作。"
阁楼的木门突然被推开，二叔顾振业端着烛台站在门口，八字胡在烛光下微微颤动："哟，侄媳妇这是在翻老黄历呢？" 他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我这儿也有好东西给你看。"
纸袋里倒出的是几张拼接的照片，画面上年轻的苏晚与不同男人举止亲昵，背景赫然是红灯区的招牌。"看看你母亲的好作风！" 二叔得意洋洋，"当年她就是用这手段勾搭上有妇之夫，害得我们顾家......"
"闭嘴！" 简宁猛地夺过照片，指尖在相纸背面摸索，果然在角落摸到异常的胶水痕迹。她想起星辰的 AI 修复技术，抬头看向顾霆琛，后者立刻拿出手机打开扫描 APP。
"合成照片，" 顾霆琛放大图片边缘的像素断层，"人物光影与背景完全不匹配。"
二叔的笑容僵在脸上，烛台差点脱手："你...... 你别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楼梯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星辰举着平板电脑跑上来，小脸上沾着颜料："妈妈！我找到啦！" 他点开修复后的图片，原本模糊的背景还原成北极星实验室的监控画面 —— 所谓的 "红灯区"，其实是实验室的安全通道标识。
"这些照片是在实验室拍的，" 星辰奶声奶气地指着屏幕，"这个叔叔是妈妈的同事，他们在拍防暴演练的照片！"
二叔脸色煞白，连连后退："不可能...... 这不可能！"
简宁将相册里的合影与修复后的照片并排放置，终于看清白大褂男人胸前的工作牌 —— 上面写着 "顾维桢" 三个字。
"顾维桢......" 顾霆琛的声音陡然低沉，"那是我祖父的名字。"
阁楼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尘埃在光柱里缓缓沉降。简宁看着老夫人年轻时的照片，又看看母亲与祖父的合影，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浮现出来：老夫人与母亲，竟同时爱着顾维桢，而祖父的心中，或许只有母亲苏晚。
"所以老夫人恨我母亲，" 简宁喃喃道，"恨她抢走了祖父，所以才在三十年前设计陷害她，让简家破产......"
顾霆琛握住她的手，掌心一片冰凉："我父亲曾无意中提起，当年简家的财务丑闻，是老夫人亲自向监管机构举报的。"
二叔见势不妙，突然抓起烛台砸向相册："疯了！你们都疯了！"
顾霆琛侧身挡在简宁面前，烛台擦着他肩头砸在木箱上，蜡油溅在那张老夫人与祖父的合影上。简宁弯腰去捡相册，却从掉落的画布里掉出一枚银质胸针 —— 半片雪花的形状，与老夫人腕上的胎记完美契合。
"这是......" 简宁拾起胸针，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母：SW。
苏晚的拼音首字母。
楼下突然传来老夫人的咳嗽声，管家匆匆上楼："老夫人叫二老爷和顾先生去前厅。" 他看到狼藉的阁楼和简宁手中的胸针，眼神闪烁了一下。
顾霆琛将简宁护在身后，对二叔说："一起下去吧，正好让老夫人看看这些 ' 证据 '。"
前厅里，老夫人靠在梨花木椅上，手里转动着翡翠佛珠。看到简宁手中的胸针时，她浑浊的眼睛骤然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哪里来的东西？"
"是我母亲的遗物，" 简宁将胸针放在桌上，雪花的一半与老夫人腕上的胎记遥遥相对，"SW，苏晚。而您的胎记，恰好是胸针的另一半。"
老夫人猛地按住胸口，佛珠散落一地："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简宁的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三十年前，您和我母亲同时爱上了顾维桢，而他选择了我母亲。您因爱生恨，不仅举报简家，还可能......" 她顿了顿，看着老夫人煞白的脸，"还可能与北极星项目的事故有关。"
"放肆！" 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霆琛，你就任由她这么污蔑长辈？"
顾霆琛将修复后的照片放在老夫人面前："妈，当年祖父到底为什么突然去巴黎？为什么他的画里总有苏晚的影子？"
老夫人看着照片上祖父与苏晚的笑容，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呜咽。管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是...... 是我错了......" 老夫人的声音嘶哑，"维桢他心里只有苏晚那个女人...... 我不甘心......"
简宁的心脏像被重锤击中，她终于明白母亲日记里那句 "荆棘丛生的爱" 是什么意思。原来上一辈的恩怨，早己为她的人生埋下了如此沉重的伏笔。
星辰突然跑到老夫人身边，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太奶奶，妈妈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老夫人抬起泪眼，看着星辰与顾霆琛相似的眉眼，又看看简宁手中的半片雪花胸针，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 —— 她从贴身衣兜里掏出另一半雪花胸针，颤抖着拼在一起。
完整的雪花胸针在阳光下闪烁，中间赫然镶嵌着一颗极小的蓝宝石，像一滴凝固的眼泪。
"这是维桢送我的定情信物，" 老夫人哽咽着说，"他说等项目结束就娶我...... 可苏晚怀孕了......"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轰然解开。简宁看着完整的雪花胸针，终于理解了母亲当年为何选择离开，也明白了老夫人长达三十年的怨恨从何而来。
只是她不明白，这与星辰的血缘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星辰的 DNA 会与老夫人如此相似？
顾霆琛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握住她的手，用只有两人能懂的力度轻轻捏了捏。简宁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而在老宅的阴影里，林雅正透过门缝看着前厅，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她悄悄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计划第二步，准备启动。"
阳光穿过彩绘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简宁握着完整的雪花胸针，感受着金属的冰凉，心中却燃起熊熊烈火。她知道，这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更深的秘密，还藏在老宅幽深的角落里，等待着被唤醒。而她，必须找到真相，为母亲，也为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