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北再次来到陈玉壶住处。
老太太打开房门，瞧见是她，正待关门，观北侧过身，顺着门缝硬闯了进去。
老人很是不悦：“你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用你照看，我的狗呢？”
“奶奶，您这段时间生病，没空遛狗，我先替你养一阵子。”
言听观北说的在理，陈玉壶并没有再坚持。
林观北嗅了嗅鼻子，没有闻到酒味，笑道：“您瞧，不喝酒，是不是舒服多了？”
“舒服个屁。你到底有事没事？没事赶紧滚蛋。”老人没好气的抱怨。
“又急，您这个狗熊脾气，得改改。”
“我都九十了，想干什么便干什么，哪里轮到你一个黄毛丫头说三道西？”
“我来一是看看您，二是想请教一下。我在小区门口摆的水果摊，接连几天生意不是很好。
您上次说的话很对，我吸取教训以后，改为晚上卖瓜了。您是不是年轻的时候也做过生意？”
她扶着老人在沙发上坐下，而后三言两语说了这几天的经营状况。
老太太闻言，反问道：“你叙事条理清晰，逻辑严谨，显然是读过书。为什么不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反而选择了摆地摊卖水果？又累还不挣钱。”
林观北有些迟疑，面对这么大岁数的老人，她也不好意思说谎话，遂首言不讳的说了之前厂里发生的事情。
陈玉壶静静听完，断然言道：“傻了吧唧，被人做了局，犹不自知。虽说不过区区一千万，可这不是钱的事情啊，这是仇啊，得报。”
观北惊慌失措的问道：“什么意思？我不是领错了原料，而是有人害我？”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监控探头损坏，内里传感数据线和标签扫码机器用的同一路信号线。要说其中没有问题，我不信。”
“厂里解释说是怕漏电伤人，故而关了那一条线的所有电路。”
“传感信号线和电压线压根不是一个东西，二者根本不可能在同一个开关箱内。
如果两者一起关闭，只会是人为操作。那么为什么要动没有危险的信号线呢？”
观北略一琢磨，惊道：“有道理。”
“你在厂里得罪人了吧？”
“嗯，很可能是有人故意针对我。”
“你傻呀，当时就应该报警立案。你是当局者迷，可是警察旁观者清啊。”
“现在报警是不是来不及了？”
“那肯定啊，都过了快一个月了。你又和橡胶厂达成了和解协议，再说厂里吃一堑长一智，必然早就修复好了监控线路。这时候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观北愤恨的捶着大腿：“十有八九是蒋美丽那个女人陷害我。怪我怪我，当时吓坏了，也不想连累旁人，只想匆匆解决事情。哎，一千万呐，这辈子不知道怎么还。”
陈玉壶颇为玩味儿的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林观北，乐不可支：“区区一千万，便把你吓成这副德行？三年时间啊，如此富裕的仗，你不会打？”
“您说的轻巧，我就是不眠不休，三年也赚不到一千万啊！”
“你心太善，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心善有错？”
“没错，唯独不适合经商。自古以来，商场如战场，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心不够狠，注定发不了财。”
“照您这么说，生意人都是坏人喽？”
“既然心存良善，更应该懂得自保。心中有佛，手里有刀，遇佛烧香，见鬼拔刀。
当慈悲心升起时，世上皆是可怜之人，当因果心升起时，天下再无一人可怜。”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金刚怒目，眼中尽是慈悲，菩萨低眉，眼中尽是无情！金刚看山是山，手段雷霆，菩萨看山非山，雪覆锋芒！”
“您信佛？”
“不，我遵从本心。”
“您老是不是年轻时做过买卖？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我那水果摊为啥最近几天没什么生意了呀？”
“关我何事？”
“您还欠着我医药费没还呢！”
“你倒了我一桶酒，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早两清了。”
“奶奶，您是不是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意不好啊？”
“哼哼，小屁孩，还学会激将法了。我不乐意告诉你。从你能送我去医院，我就知道你不是商人。”
“救你还救错了？”
“商人逐利，最懂明哲保身之道。你无辜插手旁人因果，便会影响了自身气运。
行为做派感情用事，不是一个合格的商材。我老了，活一天是一天，早己不过问江湖中事。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好吧。这可是您说的，别后悔。我不会再来了，旺财我养了。”
“那不行，你把小狗给我还回来。”
“门也没有啊，我留下了。”
“你个臭丫头，欺负我一个老太婆，你也好意思。”
“您刚才还教过我，菩萨心肠，金刚手段。既然不肯指点，我自然要利益最大化。弄只小狗回去，也算贼不走空。”
陈玉壶忽然露出一个笑脸：“悟性不错，上手极快。可惜，不是男儿身，成就有限。”
“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重男轻女啊？”
“这个世界为何要强调男女平等？真正的平等还需要特意强调吗？”
“这……好像也有道理。”
“陈奶奶，您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买水果的人少了啊？”
老太太大为疑惑：“你怎么知晓我姓陈？你报警了？”
“嗯，您住院了，我又联系不上您的家里人，不报警怎么办？”
“我说克安怎么来了呢。”
“他也姓陈，是您外甥啊？”
“你知道他姓陈？他找你了？许诺你什么了吗？”
“没有啊，就是今早在小区门口遇见了而己，随口说了几句话。他自我介绍说叫陈克安。”
“你替我办一件事。”
“给多少报酬？”
“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吗？”
“非亲非故，无利不起早。先讲好价钱，免得事后反悔。”
陈玉壶哈哈大笑，连声道好：“现在终于有了点生意人的样子。”
“在商言商嘛。
“好，我腿脚不好，你去楼下给我提一桶酒下来。”
“您这房子下面还有一层？医生说您不能喝酒。”
“就尝一口。”
“那也不行。”
老人叹道：“想不到我陈玉壶临到老，还要被你这个臭丫头拿捏。喝一口酒都不可得。
罢了罢了，你去替我将酒取来，我告诉你为什么最近生意不是很好。如何？”
“那……只尝一小口？”
“成。”
“酒在哪？”
“扶我起来，我带你去。”
林观北搀扶着陈玉壶来到一间书房，西周放满了书籍，书案之上摆着笔墨纸砚，内里还有一个向下的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