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总管那番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会议室内每一个自诩为游戏管理者的人，都从头凉到了脚。
那份最终的、盖棺定论般的总结，更是像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他唯一的“外挂”……就是他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这个理由，如此简单，如此粗暴，却又如此地令人绝望。
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这些所谓“规则维护者”的渺小与可笑。
整个顶层会议室，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死寂的沉默，连窗外磁悬浮列车划破夜空的微弱呼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运营总监无力地向后靠去，整个人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他抬起手，用力地揉捏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与疲惫。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台超负荷运转后即将烧毁的服务器，每一个念头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封禁？
这个词刚在脑海中浮现，就被他自己苦笑着否决了。
理由？
他们现在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找不到，对方的所有操作都在“规则”的框架之内。
退一万步说，就算找到了理由，他敢封吗？那个“SSSVIP”背后所代表的，是集团最高董事会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物。
动他一个账号，自己的职业生涯恐怕就得当场画上句号。
警告？
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人家早就屏蔽了所有GM的通讯，摆明了不想被打扰。
而且，警告什么？
警告他充的钱太多，扰乱了市场秩序？
还是警告他消费太猛，导致服务器后台计费系统逻辑溢出？
无论哪一条，说出去都会成为整个行业的年度笑柄。
那么，放任不管？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的烦躁愈发强烈。
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如果任由“日天”这样玩下去，用不了多久，《九州》就会从一个金字塔结构，变成一根擎天巨柱，而柱子顶端，就只有“日天”一个人。
其他的神豪玩家在他面前如同蝼蚁，普通玩家更是连仰望他背影的资格都没有。
长此以往，玩家群体必然会严重撕裂，对整个游戏生态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那……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毁了整个游戏吗？我们的工作还有什么意义？”一首低着头的GM007，此刻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屈辱与迷茫，他抬起通红的双眼，声音沙哑地质问道。
“闭嘴！”他身旁的GM主管厉声喝止，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你还没听明白吗？这不是我们能管，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头痛……真是头痛啊……”运营总监没有理会下属的争执，只是喃喃自语。
他感觉自己从业十年来遇到的所有难题，处理过的所有恶性BUG，封禁过的所有顶级外挂团队，把那些所有的麻烦加在一起，都没有眼前这个名为“日天”的玩家来得棘手。
良久，他揉捏着太阳穴的手指终于停下。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所有的烦躁、愤怒与无奈都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而决然的清明。
他做出了决定。
他坐首身体，环视着会议室里那几张依旧处于震撼与茫然中的脸，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语调，下达了最终指令。
“第一，从现在开始，将玩家‘日天’的内部监控等级提升至最高。观察代号，就叫‘天选之人’。”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位技术总管，听到这个代号时，都心头一震。
“第二，”运营总监的声音没有丝毫停顿，“所有GM及运营团队，立刻、马上、无条件撤销对该目标的一切调查、干预和尝试性接触。从这一秒起，我们的核心原则是：不接触、不打扰、不限制。”
“第三，对外公关口径统一。如果论坛、社区出现大规模关于‘日天’破坏平衡的讨论，就引导舆论，将他的所有行为解释为‘游戏内存在极小概率触发的隐藏奇遇事件’。把他塑造成一个运气好到逆天的天命之子，一个活生生的‘游戏彩蛋’，而不是一个无法无天的规则破坏者。”
这一条条指令，清晰而明确，让原本迷茫的GM们找到了方向，尽管这个方向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憋屈。
运营总监深吸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补充了最关键，也是最后的一条：“但是，技术部必须成立专项小组，对我刚才说的这位‘天选之人’，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数据监控。我们不需要干涉他，但我们必须知道他在做什么，买了什么，杀了谁，去了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所有人，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说一个不能见光的秘密。
“只要他不做出恶意屠杀普通玩家、大规模破坏主城这种真正动摇游戏根基的行为，我们就静观其变。我倒要看看，这位‘天选之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说，总公司的那位大人物，想通过他，来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极轻，轻到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却又如同一道惊雷，在会议室每一个人的心中炸响，引出了一片更深、更黑暗的想象空间。
“散会。”
随着运营总监一声令下，GM主管连忙拉着依旧失魂落魄的GM007，与其他人员一起，逃也似地离开了这个让他们世界观彻底崩塌的会议室。
他们明白了，从今天起，《九州》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他们永远不能、也不敢去招惹的“王”。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运营总监和那位技术总管。
运营总监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数据与霓虹灯包裹的未来都市。
城市的繁华与喧嚣，此刻却无法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掌控感。
他的心中，隐隐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日天”，这个被他命名为“天选之人”的玩家，或许其存在的意义，并不仅仅是某个大人物派来体验生活的超级富豪那么简单。
他的存在，可能从一开始，就与《九州》这款号称“第二世界”的游戏背后，那更深层次的、不为人知的秘密，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