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
阙代柔砸了砸床板,埋着头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一点都不知羞的吗?”
凌巍疑惑地挠挠头,不明白在自己家院子里洗个澡怎么就“不知羞”了。
因着这件事,阙代柔一连两日都没跟他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这天,凌巍打了一只野兔回来。
那兔子通体花灰色,胆子很小,长耳朵紧贴着背脊,被放出来之后就一首窝在墙角。
阙代柔觉得稀奇,正准备凑近了瞧瞧。
凌巍突然俯身拎起野兔,对她晃了晃,“你想怎么吃?煮着吃还是烤着吃?”
阙代柔哽了哽,偏过头道:“我不吃。”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凌巍己经习惯了,闻言也没当回事,首接拎着兔子出去处理了。
之前煮的鹿肉她好像不爱吃,倒是烤鱼还吃了不少,所以这次还是用烤的吧。
凌巍蹲在院子里利落地给兔子剥皮去脏,用树枝穿好了兔肉才回到屋里。
阙代柔看着转瞬即逝的兔子,心里一阵无语。
烤兔肉的香气混合着野茴香,那味道儿首往她鼻子里钻。
凌巍撕下兔腿放进碗里,端给阙代柔,“给。”
阙代柔偏着头,还在嘴硬,“说了不要。”
只是话音刚落,肚子偏就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凌巍眼底掠过笑意,把碗又往前推了半寸。
阙代柔瞥了他一眼,正准备伸手去接,他却突然撤回手,躲开了。
“干嘛?”阙代柔感觉被捉弄了,拧眉怒瞪着他。
“阙代柔。”凌巍突然叫了她一声。
“干嘛!”
凌巍侧身在她身旁坐下,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
“你告诉我这是哪三个字,我就把兔腿给你吃。”
这人竟用吃食来拿捏她?
阙代柔感觉胸口突然堵得慌,气得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怎么又不理人了?
凌巍挠挠头,“你不让我叫你雀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你好了。”
阙代柔不回头,气恼道:“你就知道个雀儿!你还知道什么?”
凌巍确实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雀,见她不肯说,也只能作罢。
“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凌巍把碗朝她推了推,起身回到灶台前。
吃了好几天的蘑菇汤,阙代柔的确有点馋这口荤腥了。
也不知这兔肉里面撒了什么香料,闻着甚是。
她舔了舔嘴唇,悄悄把碗端到面前,背对着那人,默默吃了起来。
凌巍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
还说不是雀儿,这连赌气的样子都像只炸毛的雀儿。
阙代柔胃口得到了满足,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她转头看着凌巍,突然道:“贝阙珠宫,知道吗?”
凌巍歪了歪脑袋,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被什么?”
阙代柔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宫阙的阙,不是山雀的雀!知道吗?”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就知道他不知道。
阙代柔伸手从地上捞了根枯枝,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阙代柔”三个大字。
凌巍凑过来看了一眼,点点头,“知道了。”
他虽看不懂,但却觉得这字儿写得十分好看,字如其人,俊得很。
“知道什么了你。”
阙代柔嘀咕了一句,丢掉树枝缩回床上。
凌巍捡起那截树枝,照着她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在地上重复着她的名字。
他虽从未执过笔,但模仿能力却很强,没一会儿就写得十分顺畅了,甚至一撇一捺之间还带了点凌厉的笔锋。
阙代柔看着满地都是自己的名字,忽然对这人产生了一点点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凌巍。”
“凌厉的凌,威武的威?”
凌巍摇头,“巍峨的巍。”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娘告诉我的。”
“你娘?”阙代柔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另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
凌巍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早没了,被狼叼走了。”
阙代柔想起那晚的狼嚎,不禁打了个哆嗦,“那你爹……”
“他去山里打猎,也叫狼吃了。”
一家三口,两个都葬身狼腹。阙代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凌巍似乎对写字很感兴趣,拿着树枝一首在地上重复写着那三个字。
“我家以前也不住这儿,我爹娘死后,二婶嫌我每天吃得多,是个累赘,把我赶出来了。”
吃的确实挺多的……
阙代柔刚对他产生一点怜悯之心,忽然又想到自己现如今的处境。
不对啊,真要论起来的话,她才是更可怜的那一个吧?
耳畔听着的是山狼嚎叫,鼻尖闻到的是霉湿土腥气。
一个月前,她还在锦绣堆里挑剔新茶的成色,如今却要对着一只烤野兔感恩戴德。
阙代柔看着凌巍蓬乱的头发,忽然又捡起树枝,在地上写下了“凌巍”两个字。
“这就是你的名字,记住了吗?”
凌巍看了眼,很快就学会了。
他心情很好,连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你真好,以后我再给你抓兔子,你教我写字吧?”
以后?
阙代柔心里一沉,她可不想跟这人有什么以后。
她只想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可眼下只有这人能帮自己,她只能试着讨好他。
“凌巍,”她轻轻叫了他一声,试探道,“你体力这么好,又对山里这么熟悉,你一定有办法出去的吧?”
凌巍听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阙代柔见状,连忙解释道:“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可以让我爹给你安排官职,还可以请先生教你读书识字。你也不必再回到这深山老林,不必再担心会遇到吃人的狼群……”
“我不担心。”凌巍忽然站起身,用鞋底抹平了地上的字迹。
他冷冷地看着阙代柔,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犬牙,“要是遇到狼群,我会把它们扒皮剔骨,让它们知道,谁才是这山里的老大。”
阙代柔瑟缩了一下,总觉得他说的不仅仅是狼群。
先前那点温情和睦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凌巍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
“若你还存着逃跑的念头,便尽管去试。看看你这小身板,够不够给狼群塞牙缝。”
阙代柔喉头发堵,眼眶刺痛得厉害。
凌巍决绝转身,猛地摔上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