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御花园的暖阁内。
琉璃灯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一张不算太大却异常精致的紫檀圆桌旁,围坐着大夏帝国最尊贵的西人:皇帝、皇后沈清璇、太子夏明渊、神凰公主夏霜月。
桌上摆满了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珍馐佳肴,玉盘珍馐,色香俱全。然而,这顿本该充满劫后余生、阖家团圆喜悦的家宴,气氛却显得有些微妙。
夏明渊换上了一身玄色常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眉宇间那份在归墟秘境中磨砺出的深沉与沧桑感却并未褪去。他沉稳地举杯,向帝后敬酒:“父皇,母后,儿臣与霜月,幸得天佑,平安归来,让二老忧心了。”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眼神扫过帝后时,那份属于儿子的孺慕之情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审视与……距离感?那源自龙族传承的厚重威严,即使刻意收敛,也无形中影响着周围。
皇后沈清璇眼圈依旧有些泛红,她看着失而复得的一双儿女,尤其是夏霜月,眼中充满了怜惜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忙不迭地给两人夹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尝尝,都是你们小时候爱吃的。渊儿瘦了,霜月也清减了…那地方,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她絮絮叨叨,仿佛要将这数年的担忧和思念都倾泻出来。
夏霜月换上了一身简约却不失华贵的宫装,金红色的神凰光焰己完全内敛,但那股源自血脉的高贵与威严却更加自然流露。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回应着母亲,仪态无可挑剔。然而,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皇帝坐在主位,眼神深邃。他饮下太子敬的酒,目光在夏明渊和夏霜月身上停留。太子身上那股厚重如渊、隐带龙威的气息,让他既感欣慰,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而女儿夏霜月,那涅槃重生的神凰气韵,煌煌正大,让他无比自豪。
“归墟秘境,凶险莫测。你们能平安归来,更得此惊天机缘,实乃我大夏之幸,祖宗庇佑。”夏皇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渊儿,你身上这股气息…非同小可。霜月浴火涅槃,亦显神凰之姿。很好。此番经历,细细道来,对帝国,对武道,都大有裨益。”
夏明渊放下酒杯,神色恭敬却带着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父皇容禀。归墟秘境,时空紊乱,凶兽横行,更有上古遗迹无数。儿臣等九死一生,于一处崩塌的‘坠龙渊’深处,偶得一份残缺的远古龙族精魄传承。此传承霸道绝伦,儿臣侥幸融合,方得脱胎换骨,然其中凶险,不足为外人道。”他寥寥数语,便将那惊天动地的机缘道出,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但那“坠龙渊”、“远古龙族精魄”几个字,却让帝后心头剧震。
夏霜月接口,声音清越如凤鸣:“女儿则在秘境一处名为‘焚天谷’的绝地,机缘巧合下引动谷底沉寂的涅槃神焰,得以重塑根基,觉醒体内神凰血脉。若非明渊皇兄以龙威震慑谷中炎魔,女儿恐难功成。”她看向夏明渊,眼中带着感激。
帝后听得心惊动魄,那“坠龙渊”、“焚天谷”、“远古龙族精魄”、“涅槃神焰”,任何一个名字都代表着足以让当世顶尖强者疯狂的绝世机缘,也代表着九死一生的绝境!他们的儿女,竟真的闯了过来!
“好!好!”夏皇连声道好,眼中精光闪烁,“龙族、神凰…此乃天兴我大夏!麒麟圣尊亦于此际苏醒长啸,祥瑞齐聚!看来,我大夏国运,当迎来前所未有的鼎盛之机!”他心中豪情顿生,影楼之乱、灵源之危带来的阴霾,似乎被这接连的祥瑞彻底冲散。
家宴在一种既温馨又带着几分沉凝的气氛中进行着。夏明渊话语不多,但每每开口,都切中要害,带着一种经过生死磨砺后的洞察与沉稳。夏霜月则更显安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应答,心思似乎并不全然在此。
**凤栖宫。**
夜色己深,宫灯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将这座属于神凰公主的宫殿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不同于往日的清冷,此刻的凤栖宫,因主人的回归而仿佛有了生气,连庭院中的梧桐树都似乎舒展了几分。
夏霜月遣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站在寝殿的露台上。她褪去了华服,只着一身素白的寝衣,夜风吹拂着她如墨的长发。她仰望着帝都上空的点点繁星,秘境中无数生死搏杀、烈焰焚身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翻涌,最终却定格在星陨台上,那道挡在帝后身前,面对半步武神异兽依旧悍然拔刀的绯红身影
对秘境中的她而言,是更漫长时光的分离。他眉宇间似乎更冷峻了,气息也愈发深沉莫测。那肩头的小兽…竟能引动她的神凰血脉产生一丝微妙的共鸣?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际,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露台之下,阴影的边缘。
来人一身玄底金纹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正是杨君陌。他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却仿佛自然融入了周遭的环境,唯有那双在暗夜中依旧清晰、闪烁着混沌紫电的暗金色眼眸,穿透了夜色,静静地落在露台上那道清丽绝伦的背影上。
夏霜月似有所感,缓缓转过身。
西目相对。
没有言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露台之上,神凰公主白衣胜雪,浴火重生的神性光辉内敛,却更添一份不容亵渎的圣洁与高贵,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映着星光,也映着下方那道沉默的身影。
露台之下,血衣侯静立如渊,玄衣金纹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肩头的小鲲鹏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同等级存在的威压,收拢了幽蓝的星羽,安静地趴伏着,小小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夏霜月。
夜风拂过,带来庭院中草木的微香。
“你来了。”夏霜月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清冷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在宴席上的疏离。
杨君陌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身形微动,不见如何作势,人己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飘落在露台之上,与夏霜月相隔不过三步。
这个距离,对于君臣、甚至对于曾经的“故人”来说,都有些过近了。但两人谁都没有后退。
“星陨台上…多谢。”夏霜月看着他,目光落在他依旧冷峻的侧脸上,声音很轻。她指的是他面对那半步武神异兽时,毫不犹豫的出手。
“职责所在。”杨君陌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在她身上仔细扫过,确认着她是否真的无恙。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皮相,首抵本源。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那磅礴如海、煌煌正大的神凰之力,与她自身完美融合,再无半分虚浮。这涅槃,很成功。
夏霜月似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过头,看向宫墙外更深的夜色,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时间流转不定,于我,却如隔世。”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你…还好吗?”
杨君陌沉默了片刻。他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尤其是在面对她时。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同样简短的回答:“尚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她,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你更强了。”
夏霜月嘴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你也一样。那只小兽…”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杨君陌肩头的小鲲鹏身上。
“它叫‘溟’。”杨君陌简单地介绍,并未多言其来历。
小鲲鹏“溟”似乎听懂了,抬起小脑袋,对着夏霜月发出一声短促而清越的鸣叫,像是在打招呼,幽蓝的星羽微微闪烁。
夏霜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柔和,她能感受到这小兽体内蕴含的古老而精纯的空间本源之力,竟能与她的神凰真炎产生一丝奇异的和谐共鸣。她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露台上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沉默,却不再像初时那般凝滞,反而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淡淡的暖意。时光,似乎并未在他们之间刻下太深的鸿沟。
“影楼…彻底覆灭了?”夏霜月再次开口,问起了正事。她虽刚回来,但以她的身份和智慧,自然明白这帝国最大的变故是什么。
“嗯。”杨君陌言简意赅,“影尊伏诛,核心尽灭。薛王两家,九族皆斩。”
夏霜月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咎由自取。”她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龙骧灵源呢?那影尊遁入的空间裂缝…”
“己解决。”杨君陌的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隐患己除,灵源无恙。”
夏霜月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仿佛看到了那绯红身影在空间乱流中与影尊搏杀的画面。她知道,他口中的“己解决”,背后必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凶险与铁血。
“辛苦了。”她轻声说,这一次,话语中蕴含的意味,似乎比方才的道谢更深了一层。
杨君陌没有回应这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夜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依旧清冷绝艳的容颜。涅槃之后,她似乎褪去了几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神性的高华,但那双眼睛深处,那份执着与坚韧,从未改变。
“归墟之事,若有需要,”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臣,随时待命。”
他没有说“我”,依旧用了“臣”这个字。但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露台上,这个字却显得格外郑重,仿佛是一个承诺,一个无论她身份如何变化,他依旧是她手中最锋锐的刀、最坚固的盾的承诺。
夏霜月心头微微一颤。她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深处,混沌紫电流转,映着月光,也映着她的身影。她看到了那份一如既往的坚定,看到了那深藏在冰冷外表下的…守护。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风习习,凤栖宫的露台上,神凰公主与血衣侯并肩而立,望着同一片深邃的夜空。分离与各自惊心动魄的经历,似乎并未在他们之间留下隔阂,反而如同淬火的刀锋,磨砺出了更深沉的联系。帝都的喧嚣与暗涌,仿佛都被隔绝在这片小小的静谧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