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二狗的采购队,如同不知疲倦的工蚁,往返于福岛与大陆之间,带回了福岛急需的各类基础物质,在朱宸濠的帮助下,铁矿石和铜矿石也弄回了不少。
工业园区的烟囱日夜不停地喷吐着白色蒸汽,让福岛的工人忙碌不停。
然而,季节不等人。
当寒意的秋风吹过福岛,拂过波涛汹涌的海面,这个时代的冬天,要来了。
福岛气候相对温和,加上充足的物资储备和水泥房屋,过冬不成问题。
但楚阳的目光,却投向了海峡对岸那广袤的大陆, 这个时期的冬天,对于北方百姓而言,是一场真正的浩劫。
小冰河期的威力,绝非儿戏。
“人口还是不够啊,尤其是技术人才和青壮劳力。”
楚阳站在福岛大厦的落地窗前,看着下方井然有序的城市雏形,眉头微蹙。
“而且,不能总是被动等人来投,我们得主动出击,去捡那些被时代抛弃的宝贝疙瘩。”
他叫来了刘三刀。
如今的刘三刀,早己不是那个憨厚农民,经过福岛治安队的历练和人才培训,他身材更加魁梧,眼神也多了几分坚毅和沉稳,是治安队中除了张大牛外,最得楚阳信任的骨干之一。
“三刀,你带一支精干的安保小队,大概五十人,配备最好的装备和充足的物资,去一趟辽东等地。”
楚阳开门见山。
“楚爷,您吩咐!”
刘三刀立正敬礼,动作标准有力。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打仗,也不是去贸易。”
楚阳指了指墙上的大明地图。
“入冬之后,北方必定大乱,会有无数流民南下逃难,你们的任务,就是去这些流民聚集的地方,散布消息,收纳那些有一技之长,或者身体强健的青壮,以及他们的家眷。”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记住,我们福岛不养闲人,但也不会让任何一个愿意为福岛付出的人挨饿肚受冻,优先招揽工匠和识字的读书人,但凡有一技傍身,都要!”
“若是遇到真正的困厄之人,只要身家清白,也一并带来,福岛给他们活路!”
“楚爷,俺明白了!”
“俺也一样,是从那苦日子里过来的,知道没活路是啥滋味!您放心,保证把人给您囫囵个儿带回来!”
刘三刀拍着胸脯,声音洪亮。
“去吧,注意安全,现在是咱们福岛猥琐发育,广积粮,缓称王……呸,是广纳贤才的时候。”
楚阳挥了挥手。
刘三刀带着队伍,乘坐着那几艘造型奇特的突击艇,消失在茫茫海雾之中。
正如楚阳所料,这个冬天,对于大明北方的百姓而言,是前所未有的酷寒,凛冽的寒风如同出鞘的利刃,席卷着大地、齐鲁平原。
大雪封路,滴水成冰。
本就因赋役繁重而生计艰难的百姓,在这天灾面前,更是雪上加霜,无数村庄断了炊烟,田地里只有枯死的禾苗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粮商们趁机囤积居奇,米价一日三涨,斗米千钱亦不可得。
“老天爷啊,您这是不给活路啊!”
无数百姓跪在雪地里,对着苍天发出绝望的哀嚎。
朝廷的赈灾粮款,层层盘剥下来,到了百姓手中己是杯水车薪,甚至有些地方的官员,干脆紧闭官仓,任由百姓自生自灭。
山东,莱州府。
知府王阳明(没错,就是那个心学大家,只是在这个时空,他被贬谪到了这里当知府)看着城外越聚越多的流民,以及不断从各地传来的饿殍遍野的急报,心急如焚。
他数次上书朝廷请求开仓放粮,却都石沉大海。
“府尊大人,再不开仓,城外的百姓怕是都要冻死饿死了!”
府衙的幕僚焦急劝道。
王阳明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仰天长叹:“本府便是拼着这顶乌纱不要,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来人!开府库,赈济灾民!”
然而,像王阳明这样有良知的官员,终究是少数。
更多的地方,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绝望的百姓开始拖家带口,背井离乡,向着相对温暖的南方逃难,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如同被寒风驱赶的牲畜,漫无目的地涌动着。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倒毙的尸体,被冻得僵硬,然后被野狗分食。
易子而食的惨剧,在暗中悄然上演,人间己成炼狱。
“爹,俺走不动了……”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有气无力地倒在雪地里,他母亲抱着他,早己哭不出声。
就在这无边的绝望之中,一丝若有若无的传闻,开始在流民中悄悄散播。
“听说了吗?往南边去,去福州那边海上的一个什么岛……叫福岛!”
“那里有位活神仙,能点石成金,去了的人都能吃饱饭,还有暖和的房子住!”
“真的假的?莫不是骗人的吧?”
“俺隔壁村的二柱子他表舅的邻居,就去了,听说回来报信的人说,那岛上跟仙境似的,人人穿新衣,顿顿有肉吃!”
这传闻,无疑是刘三刀的队伍,以及更早一批被福岛吸引去的流民带出来的。
对于这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来说,福岛,成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去福州!去福岛!找活神仙!”
一股求生的洪流,开始转向东南沿海。
与此同时,各地雪灾的消息雪片般飞向京城。
奉天殿内,龙椅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听着下方官员们关于灾情的奏报,以及他们互相推诿扯皮的争吵,脸色铁青,猛地一拍龙案!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国库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赈灾的粮食呢?!朕要你们何用!”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然而,对于这场波及数省的巨大天灾而言,皇帝的怒火,除了让殿内官员噤若寒蝉之外,并不能立刻变出粮食,也无法让冻毙的百姓复生。
大明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也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