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不透风的临时实验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胶质。
墙壁上,淡蓝色的数据流不再是虚幻的光影,而是如同拥有实质的瀑布,在特制的吸光涂料墙面上疯狂冲刷、碰撞、重组!无数由光线构成的复杂符文、扭曲的能量轨迹、肌肉纤维的模拟张力线条、以及代表血狼卫队队员位置的猩红光点,交织成一幅令人眩晕的动态地狱绘卷。空气中弥漫着精神力高度透支后特有的焦灼气味,以及沈弈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汗味。
沈弈站在风暴的中心,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根即将被拉断的弓弦。他双眼赤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额角青筋突突首跳,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的剧痛。但他的双手却异常稳定,十指在虚空中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每一次划动都精准地牵引着墙壁上某一段数据流的走向,或放大某个关键的能量节点,或模拟一次致命的合击路线。
“能量节点…这里!左肋下三寸,斜向穿透!符文护甲的能量回路在这里有个0.03秒的微隙!” 沈弈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他猛地一挥手,一段代表血狼卫队队长斗气运行的金红色光流被骤然放大、放慢!在无数细微的光点中,一个极其隐蔽的、如同旋涡般缓慢旋转的“死点”被高亮标记出来!那是斗气高速流转时,不同属性能量短暂冲突形成的、无法兼顾的脆弱平衡点!
“还有协同!” 沈弈的指尖如穿花蝴蝶,墙壁上的画面瞬间切换成西名血狼队员的合击模拟!动作快如鬼魅,杀气凛然!“左翼突刺接右翼封喉…核心是那个持双手重剑的!他力量转换的瞬间…看!” 画面被定格在某个微妙的节点,“就是这0.7秒!他旧力刚竭,新力未生!其他三人的配合会因为这短暂的迟滞出现破绽!哪怕只有0.1秒!”
他猛地转身,扑向旁边堆满草纸和炭笔的桌子。抓起一根炭笔,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速度快得几乎要摩擦出火星!
唰!唰!唰!
一个结构极其简单、甚至显得有些粗陋的金属装置草图跃然纸上——主体是一个带有特定弧度的共鸣腔,连接着两个长短不一的音叉状金属臂!旁边标注着精确的尺寸和材质要求(需特定金属以承受能量震荡)。
紧接着,另一种箭头的结构图被飞快勾勒出来——三棱锥形,棱线上带有细密的倒刺和螺旋凹槽,箭头根部预留了填充药粉的空腔!旁边小字标注:“凹槽深度0.5mm,螺旋角27度,配比:火蜥蜴骨粉70%,星纹铁矿屑25%,…(数种材料)”
“巴顿!凯恩!” 沈弈头也不抬,厉声喝道,声音穿透了实验室厚重的隔音门。
门外立刻传来巴顿粗重的回应:“在呢,头儿!”
“巴顿!立刻!按这张图!” 沈弈抓起音叉装置和三棱箭头的图纸,一把拉开实验室的门缝,塞了出去!“用最好的黑铁木和寒纹钢!打十支箭头!要快!”
“凯恩!去仓库!找艾莉娅!按这张单子配药粉!” 他又塞出一张写满材料名称和精确配比的潦草清单,“告诉她,研磨要细!混合要匀!生死攸关!”
“明白!” 凯恩沉稳的声音带着凝重,接过清单转身就跑。
巴顿抓着图纸,铜铃大的眼睛扫过上面精密的尺寸和标注,咧了咧嘴:“头儿放心!打铁,俺老巴在行!保准一丝不差!” 他也大步流星地奔向工坊深处的锻造间。
沈弈刚想关门,继续完善脑海中的反制战术模型——
砰!
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声,伴随着巴顿惊怒交加的粗吼,从工坊大门方向炸响!
“头儿!门口…他娘的多了个玩意儿!”
沈弈眼神一凛,瞬间关上实验室的门,几步冲到工坊前厅。
只见工坊厚重的橡木大门内侧,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或纹路的金属方盒。材质非金非木,表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散发着一种冰冷的、非自然的质感。它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那里,仿佛凭空出现。
巴顿如临大敌,抄起靠在墙边的战锤,死死盯着那个黑盒子,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刚才就听见‘噗’一声轻响,像放屁似的!一回头这玩意儿就躺这儿了!邪门!”
沈弈抬手示意巴顿稍安勿躁。他深吸一口气,解析之眼无声开启,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眼底深处流淌。盒子本身没有能量反应,没有陷阱结构…核心是一个微弱的、被隔绝的能量源,像是…某种记录装置?
他走上前,蹲下身,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盒盖。没有锁扣。轻轻一按。
咔哒。
盒盖无声地滑开。里面没有机关,只有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剔透、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的水晶,静静地嵌在黑色的丝绒衬垫上。
沈弈拿起水晶。入手温润。他尝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精神力。
嗡——
水晶内部的光芒骤然亮起!一道模糊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人形虚影投射在工坊前厅稍显昏暗的空气中。虚影没有面容,只有大致的轮廓,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一切特征。但那股冰冷、沙哑、带着电子质感的声线,沈弈绝不会认错——夜枭!
“玩火者,终自焚。” 夜枭的虚影发出声音,语调毫无起伏,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恐怖。“你昨夜的小动作,很精彩,也很愚蠢。”
虚影微微侧身,似乎“看”了沈弈一眼。
“‘血狼’,并非你想象的孤狼。他们是狼群,是利爪,是某个庞大阴影下最忠诚的獠牙。你采集的数据…” 虚影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己引起‘观察者’的兴趣。小心了,‘灰鸦’。‘棋盘’之外的目光,远比棋盘上的厮杀…更致命。”
警告送达,虚影似乎完成了使命,开始缓缓消散。
然而,就在它即将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刹那!
轰——!!!
虚影猛地膨胀!化作一个庞大无比、几乎填满整个前厅视野的、令人灵魂震颤的徽记!
那是由无数精密到无法想象的、层层嵌套、永不停息旋转的巨大齿轮构成的主体!每一个齿轮的齿尖都流淌着液态的、散发着冰冷秩序感的淡金色光芒!而在这些齿轮的间隙和背景中,是奔涌不息、如同星河倒悬般的深蓝色数据洪流!洪流中,无数细微的、闪烁着各色光芒的符文生灭流转!整个徽记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浩瀚、至高无上的威严!仿佛代表着某种掌控规则、俯瞰众生的终极意志!
齿轮转动!光河奔涌!
嗡——!!!
沈弈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踉跄后退!他感觉自己的解析之眼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视野瞬间被那庞大徽记的冰冷光辉填满,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刺痛感几乎让他昏厥!神格模拟器的运转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呃…!” 沈弈捂住刺痛的双眼,指缝间有温热的感觉,竟是流下了血泪!那徽记蕴含的信息量和对精神的冲击,远超他的承受极限!
“头儿!” 巴顿大惊失色,抢上前扶住沈弈。
就在这时——
哐!哐!哐!!!
沉重得如同攻城锤撞击的巨响,狂暴地砸在工坊厚重的大门上!整个门框都在剧烈颤抖,灰尘簌簌落下!门外传来埃德蒙那因兴奋和怨毒而变得尖厉扭曲的咆哮,穿透门板,如同毒蛇的嘶鸣:
“奉商会元老会紧急法令!沈弈及其工坊涉嫌囤积、制造高危违禁炼金物品!危害银辉城公共安全!证据确凿!城卫军!给老子砸开这道门!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伴随着他的吼声,是更多沉重靴子踩踏地面、金属甲胄碰撞、以及利器出鞘的刺耳声响!显然,来的不止是城卫军,还有埃德蒙纠集的打手!
几乎同时,放在旁边桌子上的炼金通讯器,如同疯了一般“嗡嗡嗡”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的光芒疯狂闪烁,上面跳跃的名字,赫然是——埃德蒙!
内外夹击!杀机毕露!
沈弈猛地推开巴顿的搀扶!他抹去眼角的血痕,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他一把抓起桌上那几张刚刚绘制完成、墨迹未干的图纸——血狼斗气运行图、音叉装置草图、三棱破甲箭头图、甚至还有他刚才下意识描摹下的那个齿轮光流徽记的潦草一角!
刺啦!刺啦!
双手猛地发力!坚韧的草纸在他手中如同脆弱的薄纱,被瞬间撕扯成无数碎片!纸屑如同雪花般纷纷扬扬洒落!
“想要?” 沈弈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和极致的嘲讽,穿透了门外狂暴的砸门声!“自己进来拿!”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尚未平息的淡蓝色数据洪流轰然炸开!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意识!他猛地转身,右脚灌注全身力气,狠狠踹向墙角一处不起眼的、堆放着杂物的角落!
轰隆!
一块伪装成墙板的暗格被暴力踹开!露出了里面一个静静安放的、通体漆黑、表面流淌着暗金色古老符文的金属匣子——罗兰留下的“王室秘匣”!匣子散发着一股沉凝、厚重、不容亵渎的威严气息!
“巴顿!凯恩!” 沈弈背对着即将被砸开的大门,目光死死锁定秘匣,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钉截铁!
“抄家伙!”
“准备——”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风箱般鼓起,吼声如同惊雷,在震耳欲聋的砸门声中炸响:
“——关门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