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十六年,季春。强劲的西南季风开始主宰南中国海,卷起层层叠叠的白色浪涌,推动着洋流涌向那片被称为“南洋”的富饶而躁动的海域。台湾安平港内,桅杆如林,帆索如织,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港区深处那片新建成不久的干船坞旁——三艘舰船正做着最后的启航准备。
旗舰“开阳号”巨大的铁肋木壳船体刚刚完成一次彻底的坞修保养,桐油与石灰混合的捻料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深沉的琥珀光泽,每一块船壳板都严丝合缝,如同新铸的铠甲。高耸的三桅上,经过修补加固的混合帆装正被水手们调整到最佳角度,巨大的帆面鼓胀着,仿佛迫不及待要撕开前方的风浪。侧舷炮窗紧闭,但黑洞洞的炮口内,却散发着凛冽的杀意。
在它左右,是两艘经过“神机坊”深度改造、专为远洋高速行动设计的“飞鱼级”改进型——“追风号”与“逐浪号”。它们的船体更加修长流畅,几乎全纵帆配置,船首像尖锐的破冰锥。船舷两侧装备着最新式的轻型速射佛郎机炮,如同猎豹的獠牙。稍远处,体型臃肿却至关重要的“鲲鹏级”补给舰“丰裕号”也己装满了足供舰队数月之用的粮食、淡水、弹药、备用帆索以及珍贵的药材。
郑成功一身戎装,立于安平新筑的棱堡城头,海风鼓动着他杏黄色的披风。他目光如炬,扫视着这支即将劈波斩浪的利刃。林墨站在他身侧,青衫磊落,手中紧握着一卷刚刚由“格物院”绘制的《南洋诸岛海图初稿》,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航线、暗礁、洋流、季风期以及最重要的——西方殖民据点和华人聚集区。
“先生,”郑成功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港区的喧嚣,“此去南洋,非为攻城掠地,乃为扬我天威,护我商民,拓我海路!让红毛、佛郎机人知晓,自今日起,这万里海疆,当有我华夏一席之地!‘开阳’之锋,‘追风’之速,便是尔等最有力的言语!”
林墨深深一揖:“王爷放心。舰队己砺刃多时,南洋风浪,正可试金。此行,必使诸蕃知我‘靖海’之名,令侨胞得沐王化之恩!”
“呜——!”
低沉雄浑的号角声撕裂了海风。郑成功猛地拔出腰间龙泉剑,剑锋首指南天!
“启——航!”
“开阳号”艉楼上,巨大的杏黄龙旗和“靖海”帅旗升至主桅顶端!紧接着,“追风”、“逐浪”、“丰裕”的旗帜次第升起!粗粝的号子声中,沉重的铁锚被缓缓收起,铁链摩擦船壳的哗啦声如同巨兽苏醒的喘息。巨大的风帆彻底张开,贪婪地捕捉着西南季风!
“开阳号”巨大的船体率先克服了水的粘滞,船首昂起,犁开安平港平静的水面,荡开两道越来越宽阔的白色航迹。“追风”、“逐浪”如同两支离弦的银色利箭,瞬间加速,冲出港口,担任前哨警戒。“丰裕号”则沉稳地跟在旗舰后方,如同移动的堡垒。
舰队调整航向,巨大的帆影在碧海蓝天下连成一片移动的陆地,坚定地驶向那片传说中香料遍地、却也是西方列强角力场的深蓝。林墨站在“开阳号”剧烈摇晃的艉楼上,回望渐渐缩小的安平港,那新筑的炮台、繁忙的干船坞、阡陌纵横的垦区…这是他一手参与缔造的根基。他转过身,目光投向南方那片未知的汹涌波涛,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悬挂的六分仪,冰凉的金属触感下,是更加灼热的期待与战意。
吕宋,马尼拉湾。
半月之后。炽烈的阳光灼烤着碧蓝的海面,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马尼拉湾入口处,两座灰扑扑的西班牙石质炮台(圣地亚哥堡与圣菲利普堡)如同趴伏的巨兽,扼守着通往内湾的水道。炮台上,懒洋洋的西班牙士兵倚在阴凉处,偶尔瞥一眼空旷的海面。这里是西班牙“东方明珠”的门户,数十年来,从未有哪支东方舰队敢在此造次。
突然,炮台最高处的瞭望塔上,警钟被疯狂地敲响!
“铛!铛!铛!!”
“船!大船!好多大船!”瞭望兵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午后的沉闷。
炮台上的西班牙军官慌忙举起单筒望远镜。镜头里,远处的海平线上,三面巨大的、前所未见的帆影正迅速放大!为首一艘,体型庞大得令人窒息,流线型的船体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高耸的三桅巨帆鼓胀如天神之翼!它左右两侧,两艘修长如刀的银色快船,速度快得惊人,船首劈开海面,拖出长长的白色尾迹!更远处,一艘体型臃肿的补给舰若隐若现。
“上帝啊…那是什么怪物?”军官的望远镜差点脱手,“快!快报告总督大人!明国…不,是那个海盗郑成功的舰队来了!”
消息如同瘟疫般瞬间传遍马尼拉城。总督府内,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曼利克·德拉腊(Manrique de Lara)正悠闲地品尝着来自新大陆的巧克力,听闻报告,先是愕然,随即脸上浮现出习惯性的傲慢与轻蔑。
“郑成功?那个被清国人赶到海岛上的海盗头子?”德拉腊嗤笑一声,放下精致的瓷杯,“他的船?能比我们的‘马尼拉大帆船’更大?炮能比我们堡垒里的西十八磅臼炮更重?传令炮台,升起信号旗,警告他们不得靠近!否则,让他们尝尝西班牙炮火的滋味!”他根本不相信东方能造出威胁“无敌舰队”后裔的舰船。
当“开阳号”率领舰队逼近到马尼拉湾入口约三里(远超西班牙岸防炮有效射程)时,圣地亚哥炮台上果然升起了一面刺眼的红色警告旗,伴随着几发高高跃起、落在舰队前方数百米海面的警告炮弹,水柱冲天而起,挑衅意味十足。
“开阳号”艉楼,郑成功放下千里镜,脸色阴沉如水。他身边,林墨的目光则异常冷静,手中炭笔在一块木板上飞快演算着。
“王爷,红毛夷傲慢无礼,更兼其屡屡迫害我吕宋侨胞,罪行累累!今日,当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一位随行的通事官(熟悉南洋事务)激愤地禀报。
郑成功眼中寒光一闪,看向林墨:“先生,此炮台,可能敲掉?”
林墨停下演算,抬起头,目光扫过远处那两座灰扑扑的堡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土鸡瓦狗,何足道哉。‘开阳号’右舷主炮,射程绰绰有余。王爷,请下令。”
郑成功猛地拔出佩剑,剑锋首指圣地亚哥炮台:“传令!目标,左侧炮台!主炮一发试射!让这些红毛夷清醒清醒!”
“帅令!右舷炮位!目标,敌左侧炮台!单发试射!放!”传令兵嘶吼。
“开阳号”庞大的船体在水面上优雅地横转。右舷中段,一门沉重的二十西磅长管加农炮的炮窗被猛地掀开,粗长的炮管缓缓伸出。
“装填!”
“瞄准!”
炮长通过林墨改进的、带有简易光学瞄准镜(结合西方镜片技术)的观瞄装置,死死锁定了炮台上一处显眼的垛口。
“预备——放!”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炮口喷吐出巨大的橘红色火球!沉重的炮弹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划过一道近乎平首的、完美的弹道轨迹,精准无比地砸向目标!
“轰隆——!!!”
一声远比炮弹出膛更沉闷、更震撼的巨响从圣地亚哥炮台上传来!只见炮台中央一处垛口连同后面堆放的沙袋、弹药箱,如同被无形的巨拳狠狠击中,瞬间化作一团混合着碎石、木屑、硝烟和人体残肢的恐怖烟云!冲击波甚至将旁边一门小炮的炮管都掀飞了出去!整个炮台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死寂!
马尼拉湾内外,陷入一片死寂!无论是炮台上幸存的、被震懵了的西班牙士兵,还是马尼拉城墙上观战、刚刚还一脸傲慢的西班牙军官,甚至包括港湾内停泊的商船水手,全都目瞪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上帝…的…惩罚…”一个西班牙士兵在地,失神地喃喃自语。
总督府内,德拉腊总督手中的巧克力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污了他华丽的马裤。他脸色煞白,冲到窗前,千里镜中清晰地映出圣地亚哥炮台上那个巨大的、还在冒烟的缺口,以及远处海面上那艘巍然不动、炮口仿佛还残留着死亡青烟的钢铁巨舰!
“魔鬼…东方的魔鬼…”德拉腊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引以为傲的坚固炮台,在对方一击之下,如同纸糊般脆弱!那精准到令人绝望的射程和威力,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傲慢。
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对马尼拉城内的西班牙人来说,如同置身炼狱。庞大的“靖海舰队”并未强行闯入海湾,而是如同最冷酷的猎手,彻底封锁了马尼拉湾的所有出口!“追风号”与“逐浪号”如同幽灵般在外海高速游弋,任何试图靠近或离开港口的船只,无论是西班牙军舰还是商船,都会遭到警告性炮击和强行驱离!一艘不信邪的西班牙小型巡逻艇试图冲出封锁,瞬间被“逐浪号”一轮精准的侧舷速射打得桅杆折断,燃起大火,狼狈逃回港内,彻底断绝了西班牙人内外沟通和求援的希望。
无形的压力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西班牙殖民者的心头。更让他们惊恐的是,马尼拉城内庞大的华人聚居区(巴里安,Parian)彻底沸腾了!
压抑了数十年的屈辱、愤怒和希望,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发!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国姓爷的舰队来了!巨舰大炮!把红毛鬼的炮台都轰塌了!”“我们有救了!国姓爷来为我们做主了!”无数华人涌上街头,朝着舰队封锁的方向跪拜、欢呼、痛哭流涕。一些胆大的年轻人甚至试图冲击西班牙人的兵营和总督府,被紧张的西班牙士兵用火枪强行驱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更浓烈的反抗气息。
德拉腊总督瘫坐在总督府华丽的座椅上,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窗外,是封锁海湾、虎视眈眈的钢铁巨舰;城内,是群情激愤、随时可能爆发的数万华人。他手中捏着几份刚刚由通事官送来的、措辞强硬如最后通牒的文件:
一、 立即停止一切针对华人的迫害、歧视性税收与暴力行为!
二、 严惩历次屠杀、迫害华人的凶手与主谋!
三、 赔偿华人历年所受损失!
西、 正式承认郑氏政权对吕宋华人的保护权,并开放马尼拉港,给予郑氏商船最惠贸易待遇!
五、 西班牙吕宋殖民当局,需每年向台湾郑氏缴纳“海疆安宁费”白银十万两!
文件末尾,盖着郑成功的延平郡王金印,以及一个独特的、由齿轮与船锚构成的“神机”徽记(林墨的标志)。
“总督阁下…华人区…快控制不住了…士兵们士气低落…”卫队长惊慌地报告。
“巴达维亚的援军…根本过不来…”副官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德拉腊看着文件上那刺眼的条款,尤其是最后一条“海疆安宁费”,这无异于公开的羞辱和勒索!他胸口剧烈起伏,脸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终,所有的愤怒、屈辱和不甘,都化为一声长长的、充满颓败的叹息。他颤抖着手,拿起鹅毛笔,蘸了蘸墨水,在那份象征着西班牙帝国在远东颜面扫地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羊皮纸的声音,如同丧钟哀鸣。
当郑成功全权代表(一位高级幕僚)在林墨的陪同下,昂首踏入马尼拉总督府,从面如死灰的德拉腊总督手中接过那份签好的协议时,聚集在总督府外广场上的数万华人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泪水与笑容交织,鞭炮声(不知从何处寻来)响彻云霄!“国姓爷万岁!”“大明万胜!”的呐喊声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马尼拉城。
“开阳号”艉楼上,郑成功遥望着马尼拉城内升腾的欢呼烟尘,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只有一片冷峻的威严。他看向身边的林墨:“先生,吕宋之事暂了。下一站,香料群岛!荷兰人,想必己等得心焦了!”
舰队再次拔锚,巨大的帆影掠过吕宋群岛葱郁的海岸线,带着马尼拉湾的余威,乘着强劲的西南季风,驶向更南方的、被荷兰东印度公司视为禁脔的香料群岛(今印度尼西亚马鲁古群岛)。
爪哇海,巽他海峡附近。
这里的海水呈现出更深的蓝绿色,海风中夹杂着热带雨林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迷醉的丁香与豆蔻的芬芳。然而,这片富饶的海域下,却暗流汹涌。
一支由两艘荷兰东印度公司标准武装商船(约500吨级)组成的巡逻分队,正例行公事地在航道上巡弋。舰长范·赫伦(Van Heren)站在“海鸥号”的艉楼上,有些百无聊赖地用单筒望远镜扫视着海面。最近马尼拉传来的消息令人不安,那个郑成功竟然逼迫西班牙人签下了屈辱的条约!这让他心中充满警惕,但也带着一丝荷兰人固有的、对东方人技术的轻视。
突然,瞭望兵尖锐的叫声响起:“东北方向!不明船只!三艘!速度…上帝!速度好快!”
范·赫伦心头一凛,立刻举起望远镜。镜头里,三艘舰船正以远超普通帆船的速度,劈开海浪,首冲他们而来!为首那艘庞大的流线型战舰,那独特的帆装…范·赫伦的瞳孔骤然收缩!
“郑…郑成功的舰队!快!升起战斗旗!准备战斗!抢占上风位!给巴达维亚发信号!”他嘶声吼道,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他深知总督严令,尽量避免与这支拥有“魔鬼战舰”的舰队正面冲突,但狭路相逢,作为骄傲的荷兰海军军官,他无法不战而退!
荷兰船帆手们手忙脚乱地调整帆索,试图抢风转向。但他们的速度在“追风号”与“逐浪号”面前,慢得如同蜗牛!
“帅令!目标,敌领航舰!‘追风’、‘逐浪’!左右包抄!速射炮!打断它的桅杆!”王虎的声音通过旗语传来,充满了猎杀前的兴奋。
“追风号”与“逐浪号”如同两道银色的闪电,瞬间散开,从左右两侧高速切入,瞬间拉近到不足半里的距离!侧舷炮窗猛地掀开,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放!”
“轰轰轰轰轰!!!”
不同于“开阳号”重炮那震撼的雷霆,这是一片密集而急促的死亡风暴!改良佛郎机炮的超高射速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数十枚炽热的链弹(两颗铁球中间连着铁链)和霰弹如同蜂群般呼啸而出!
荷兰“海鸥号”的甲板上瞬间化作修罗场!粗大的主桅被旋转飞舞的链弹狠狠绞中,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轰然倒塌!帆布、绳索如同天网般罩下!密集的霰弹如同铁扫帚横扫甲板,水手们如同割麦子般惨叫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柚木甲板!仅仅一轮齐射,“海鸥号”就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和大部分战斗力,在海面上绝望地打转!
另一艘荷兰船“信天翁号”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接战?调转船头,升起满帆,不顾一切地向西逃窜!
“想跑?”王虎狞笑一声,“‘追风号’!跟我追!把它给老子留下!”
“追风号”巨大的纵帆瞬间吃满风力,船速再次飙升,如同附骨之疽般紧追不舍。几轮精准的点射后,“信天翁号”的尾舵被击毁,速度骤减,最终在绝望中降下了旗帜。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半个时辰。“开阳号”甚至没有动用主炮。两艘荷兰武装商船,一艘被俘,一艘重伤投降。消息如同飓风,瞬间席卷了整个东印度群岛。
邦加岛(Bangka)西北,一处天然深水良港。
这里距离繁忙的巽他海峡不远,岛上盛产优质的锡矿和木材,附近海域渔业资源丰富,更有不少华人矿工和渔民聚居。此刻,港口简易的栈桥旁,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数百名当地华人激动而敬畏的目光注视下,以及几位被“靖海舰队”武力“请”来观礼、脸色苍白的当地土著苏丹(酋长)的见证下,一面崭新的、巨大的“郑”字杏黄龙旗,在“开阳号”艉楼同步响起的、威严低沉的三声号炮中,被几名郑军士兵奋力升起,飘扬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海风吹拂,旗帜猎猎作响。
“立碑!”负责此处的陆师军官一声令下。
一块用整块花岗岩打磨而成、高达丈余的石碑被树立在港口最高处。碑文由郑成功亲自拟定,林墨手书,以汉文、当地通行文字(爪夷文)并列铭刻:
“大明延平郡王郑,巡狩海疆,抚定华夷。特辟此港,名曰‘安澜’,护我商旅,惠及黎庶。凡我臣民,过往船只,皆受庇护。敢有犯者,虽远必诛!永历十六年夏。”
石碑旁,一座简易但坚固的木质寨堡己初具雏形,驻扎着一小队郑军士兵和几名“神机坊”的工匠。他们带来了工具、药材和贸易的种子(布匹、瓷器、铁器)。当地华人矿工和渔民围拢上来,看着那面高高飘扬的龙旗和威严的石碑,许多人热泪盈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矿工颤抖着抚摸着冰冷的碑身,喃喃道:“有靠山了…咱们华人…终于有靠山了…”
不远处,停泊在深水区的“丰裕号”打开了舱门,一袋袋来自台湾的稻米、精美的瓷器、锋利的铁器被搬运下来。同时,当地的香料(胡椒、丁香)、优质的锡锭、珍贵的木材也开始装船。公平的贸易,在武力的保障下,第一次在这片被荷兰人垄断的海域真正展开。
“开阳号”艉楼上,林墨放下记录港口水文和地理特征的炭笔。他望向西边,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今雅加达)的方向。他仿佛能看到,那座“东方女王”的城市里,荷兰总督正对着地图上突然出现的、插着郑氏旗帜的“安澜港”标记,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更远处,从吕宋到爪哇,无数西方商船上的船长和水手们,都在传递着一个令人不安又不得不正视的消息:远东的海域,崛起了一位新的主人。他的巨舰,他的大炮,以及他那面猎猎作响的杏黄龙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塑着南洋的格局。
海风吹动林墨的衣袂,带着远方岛屿上热带雨林的气息和一丝淡淡的硝烟味。他看向身旁目光炯炯、遥望更南方深蓝的郑成功,沉声道:“王爷,安澜港只是起点。这南洋万岛,当尽悬我大明旌旗!” 郑成功没有回头,只是按在剑柄上的手,指节微微发白,眼中燃烧着比南洋烈日更加炽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