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都，银杏叶铺满东交民巷的青石板。沈知夏踩着细高跟穿过雕花拱门时，脖颈间的翡翠镯轻轻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越的脆响。这场百年学府的校友会被刻意布置成民国风茶会，雕花屏风后传来若有似无的古筝曲，却掩不住她耳后微型监听设备的电流声——自从沈鸿山昏迷后，沈砚秋便在她身边安插了三重监控。
"沈小姐果然守时。"
姜砚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雪松香水的冷冽气息。他穿着藏青色立领中山装，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腕表，表链上挂着枚精致的银杏叶吊坠。沈知夏转身时，目光精准落在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那是枚刻有双蛇缠绕图腾的银戒，与她在沈鸿山书房暗格里见过的徽章图案一模一样。
"姜先生似乎对我的行程了如指掌。"她淡淡一笑，任由侍应生为自己斟上碧螺春。玻璃杯中的茶叶浮沉，映出对方镜片后微眯的瞳孔，"听说您在缅甸做玉石生意？倒不知何时成了我的校友。"
姜砚礼指尖敲了敲桌面，暗红色木纹里隐约浮现出浮金集团的logo烫印。这个细节让沈知夏指尖微颤——三个月前，她正是在同样纹路的会议桌上，发现了沈鸿山签署的基因优化计划书。
"沈小姐对'身世'一词似乎很敏感。"他忽然压低声音，从中山装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过桌面时用袖口巧妙遮挡监控镜头，"1998年浮金大厦奠基礼，令尊身边这位女士......您不觉得眼熟？"
照片里的沈鸿山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尚未竣工的大厦前。他身边的女子戴着米白色羊绒围巾，半张脸埋在毛领里，怀中抱着的婴儿穿着红色连体衣，细嫩的手腕上戴着枚翡翠平安镯——与沈知夏此刻佩戴的那只分毫不差。更令她心脏骤停的是，婴儿后颈处隐约可见一块蝴蝶形状的胎记，正与她锁骨下方的淡褐色印记吻合。
"这个婴儿......"她的声音突然沙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姜先生想说什么？"
姜砚礼没有首接回答，而是从另一个信封里抽出张纸页。那是份泛黄的出生证明，母亲栏填写的名字是"林曼"，父亲栏空白，婴儿姓名处用铅笔写着"沈知夏"，出生日期正是1998年10月15日——浮金大厦纵火案发生的前三天。
"林曼......"沈知夏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沈鸿山昏迷前偶尔呢喃的音节。她曾在沈氏老宅的旧相册里见过这个名字，照片上的女子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离心机旁，笑容温婉如春日海棠。
"她是姜氏生物科技的前研究员，也是我的生母。"姜砚礼的声音里带着冰碴，"1998年10月18日夜，浮金大厦突发大火，我的母亲和您......照片里的婴儿，都在那场火灾中失踪。警方卷宗记录，起火点位于19层的基因实验室，而当晚持有实验室门禁卡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夏骤然苍白的脸，"是沈砚秋小姐。"
古筝曲突然转调，变成《十面埋伏》的急促旋律。沈知夏耳后的监听设备发出刺耳的蜂鸣，她知道此刻沈砚秋的保镖正在屏风外徘徊。指尖轻轻照片边缘，她忽然发现女子围巾上的花纹与沈鸿山书房窗帘的暗纹一致——那是种用金线绣成的双螺旋结构，正是沈氏基因实验室的标志。
"您究竟想要什么？"她放下照片，端起茶杯掩饰颤抖的指尖，"如果是为了当年的火灾，姜氏早该提起诉讼。"
"我要的是真相。"姜砚礼推过一个encrypted USB，"傅氏生物研究所最近在研发一种能篡改记忆的病毒，样本编号FS-07，源自1998年火灾现场残留的基因提取物。沈小姐若能提供样本，我可以帮您解开两个谜题：第一，为何沈鸿山先生昏迷前一首在喊'砚秋'；第二......"
他忽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锁骨处的胎记，却在距离半寸时骤然停住："为何您的基因图谱显示，您同时拥有沈鸿山先生和沈砚秋女士的线粒体DNA？"
古筝声戛然而止。沈知夏抬头，看见屏风后闪过一抹熟悉的墨绿色——那是沈砚秋最爱的香云纱旗袍颜色。她迅速将照片和出生证明塞进手袋，USB则顺着袖口滑进西装内袋，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经过千百次演练。
"合作可以，但我需要先确认证据的真实性。"她站起身，翡翠镯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三日后，西郊废旧医院。午夜十二点，带齐资料。"
姜砚礼微微颔首，指尖在桌面上敲出摩斯密码。沈知夏转身时，余光瞥见他在桌布上留下的痕迹——那是个简单的公式：克隆体=（父本DNA+母本线粒体）÷2。这个公式让她胃部翻涌，因为它正是沈氏基因实验室培育克隆体的核心方程式。
走出茶馆时，暮色己经笼罩京都。沈知夏钻进黑色轿车，后视镜里映出姜砚礼站在银杏树下的身影，他正在给围巾打结，动作与照片里的女子如出一辙。她忽然伸手按住耳后监听设备，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沈砚秋，你究竟想隐瞒多少真相？"
车内的氛围突然凝固。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那是张陌生的面孔——三天前，原本的司机突然称病辞职。沈知夏不动声色地摸向手袋里的防狼喷雾，却摸到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后，上面是用口红写的警告：不要相信任何有胎记的人。
她猛地抬头，看见后车窗上不知何时印着个掌纹，掌心里赫然有块蝴蝶形状的淡褐色印记。心跳如擂鼓，她突然想起沈鸿山书房暗格里的克隆人培育记录，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001号样本，胎记位置调整至锁骨下方，避免暴露身份。
轿车在霓虹中穿行，沈知夏望着窗外掠过的浮金大厦广告牌，忽然想起姜砚礼最后说的那句话。如果她真的是克隆体，那么照片里的婴儿是谁？真正的沈知夏是否还活着？而沈砚秋，这个看似温柔的姑姑，究竟在这场基因阴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手机忽然震动，收到条匿名短信：1998.10.18，浮金大厦19层监控己恢复。短信附带的视频链接里，她看见年轻的沈砚秋抱着个婴儿冲进火海，身后跟着抱着实验箱的林曼。火焰吞噬她们的瞬间，沈砚秋突然转身，对着监控镜头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里有恐惧，有决绝，还有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怜悯。
轿车在沈氏老宅门口停下。沈知夏下车时，翡翠镯突然迸裂，露出里面藏着的微型存储卡。插入书房电脑后，屏幕上跳出无数基因图谱，其中一份标注着"沈知夏·002号克隆体"的文件里，母亲栏写着"沈砚秋"，父亲栏竟是空白。
窗外，银杏叶扑簌簌落下，宛如19年前那场焚尽一切的大火。沈知夏望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轻抚过锁骨处的胎记，忽然想起姜砚礼说过的话："克隆体没有灵魂，但您的眼睛里有火焰，那是真正的人类才有的光芒。"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但她知道，从今夜起，她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当月光爬上浮金大厦的尖顶时，沈知夏握紧了手中的USB——那里面不仅有傅氏的病毒样本，还有她赌上一切也要揭开的真相。
因为有些秘密，注定要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烧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