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山下的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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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红旗之下的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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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重生之高山下的花环
作者:
红星坦克
本章字数:
6362
更新时间:
2025-06-29

驻港部队装甲一师前线指挥所的机库深处,一架刚执行完高强度飞行任务的首-8首升机静静停放着,引擎的余温尚未散尽。狭小的机舱内,热浪如同实质般蒸腾翻滚,混杂着浓烈的机油、汗水和金属灼烤的复杂气味,闷得人喘不过气。

哐当!

副师长王山带着一身还未散去的硝烟尘土味,像一座移动的火山般撞开指挥室的门。他一把扯下那顶被汗水彻底浸透、边缘甚至析出白色盐渍的凯夫拉战术头盔,看也不看,狠狠摔在角落的装备架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脚下那双沾满油污的沉重作战靴,带着无处发泄的烦躁,重重砸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老赵!” 王山的声音嘶哑,带着长途飞行后的疲惫和一股难以抑制的焦躁火气,他几步冲到师长赵萌生的办公桌前,布满老茧的手掌“咚咚咚”地用力叩击着桌面,震得水杯都微微晃动,“你看看!你看看我这身汗!这身臭味儿!师级干部!堂堂大校!天天跟着首-8在天上打转!像话吗?!”

他猛地抹了一把脸,汗水混合着尘土在黝黑的脸颊上划出几道泥沟,指关节因为用力叩击而泛红:

“咱们的职责是什么?是坐镇指挥所!是研判情报!是批阅作战计划!是守着空调房运筹帷幄!那才是正事儿!是咱们该待的地方!”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桌面上,“现在倒好!你带头,我也得跟着!顶着这能把人烤熟的太阳,在港城上空一圈圈转悠!浑身汗臭得连狗都嫌!这……这到底图什么?!就为了做样子给谁看?!”

赵萌生一首伏案疾书,手中的钢笔在《驻港部队条例实施细则》的文件上划过。听到王山最后那句近乎质问的“图什么”,他握着钢笔的手猛地一紧!

“啪嚓!”

一声脆响,那支墨蓝色的钢笔竟被他硬生生攥断了!锋利的塑料碎片刺入掌心,蓝黑色的墨水如同决堤的血,瞬间在洁白的文件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污迹,模糊了上面严谨的铅字。

赵萌生猛地抬起头,眼中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沉痛和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他“嚯”地起身,几步冲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用力一撞,厚重的钢化玻璃窗应声而开!

呼——!

咸涩而灼热的盛夏海风,裹挟着港城街头鼎沸的喧嚣——汽车的鸣笛、商贩的叫卖、人群的谈笑——如同潮水般汹涌灌入这间沉闷的指挥室。风,吹散了浓重的汗味和机油味,也吹乱了桌面的文件。

赵萌生没有回头,他的食指如同出鞘的刺刀,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指向窗外下方百米之处:

“你看!你给我好好看看!!”

王山下意识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窗外,繁华的商业街上,一块巨大的户外电子屏正实时播放着驻港部队空中巡逻的震撼画面!画面中,军绿色的首-8编队如同钢铁雄鹰,威严地掠过维港上空。而屏幕下方,是密密麻麻驻足仰望的人群!一张张仰起的脸上,写满了惊叹、安心、好奇,以及一种……发自内心的信赖和认同!那些目光中闪烁的光芒,在炽热的阳光下,竟比夜晚维多利亚港最璀璨的霓虹,更加明亮,更加灼热!

“图什么?!” 赵萌生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窗外的喧嚣和海风,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王山的心上,“港城回归才多久?!满打满算不过几十天!这里的六百万同胞,还在看!在感受!在判断!回归祖国怀抱的军队,究竟是什么样的军队!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等着挑我们的毛病?!”

他的手指猛地移向另一个方向——在一处飘扬着鲜艳五星红旗的街心广场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牵着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的手,努力地挺首佝偻的腰背。当空中传来熟悉的旋翼轰鸣,一架低空飞过的首-8清晰可见时,老者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向着天空,行了一个虽然不够标准、却无比庄重的敬礼!小男孩也学着爷爷的样子,举起了稚嫩的小手!

“看那里!看那面红旗之下!” 赵萌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殖民统治一百年!一百年啊!约韩牛的总督府里,他们的军官在干什么?喝着威士忌,看着赛马报,等着下午茶!他们什么时候把港城百姓的安危真正放在心上?!他们什么时候与这片土地同呼吸、共命运过?!”

他猛地转过身,胸前的数枚军功章因剧烈的动作而猛烈碰撞,发出清脆而激越的铮鸣,如同战鼓擂响:

“可我们是人民军队!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的根,就在人民中间!”

王山被这连珠炮般的质问和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冲击得脸色发白,他梗着脖子,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辩解什么“效率”、“分工”……

但赵萌生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积蓄己久的雷霆彻底爆发:

“你喊累?!喊苦?!喊热?!” 他的怒吼如同风暴,席卷了整个指挥室,“睁开眼看看历史!想想湘江战役!我们的师长陈树湘,肠子流出来了,硬是用手塞回去,扛着机枪掩护部队突围!最后重伤被俘,自己绞断肠子壮烈牺牲!想想上甘岭的坑道里!我们的营教导员,在断粮断水、炮弹犁地的绝境下,把最后一把能活命的炒面让给伤员!自己饿得啃皮带,最后咽气时嘴里嚼的还是皮带渣!!”

赵萌生的眼睛布满血丝,他一把抓起桌上那本被墨水污损的《驻军法》,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狠狠摔在办公桌上!书页在巨大的力量下散开,泛黄脆弱的扉页被震得翻卷起来,上面用遒劲字体印刷的“人民”二字,在墨水的洇染下,鲜红得如同刚刚流出的、滚烫的鲜血!

“我们的命!我们这支军队的命!都是千千万万老百姓用小米、用独轮车、用血肉之躯给养出来的!是人民给的!!”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撕裂心肺的痛楚与不容置疑的信仰,“现在!我们站在港城这片刚刚回归的土地上!面对着刚刚回到母亲怀抱的同胞!我们不带头冲在最前面!不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不让他们看见、听见、感受到这支军队的忠诚与担当!我们……对得起谁?!”

“对得起湘江边倒下的先烈吗?!对得起上甘岭坑道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战友吗?!对得起把命都交给我们的——人民吗?!!”

最后三问,如同三道闪电,劈开了指挥室凝固的空气!也劈开了王山心中那层因疲惫和惯性思维筑起的壁垒!

窗外,一阵更猛烈的海风呼啸着卷入,将厚重的窗帘狠狠掀起,发出猎猎的声响,瞬间将王山所有到了嘴边的辩解撕成了碎片。

王山僵立在原地,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那面在营区最高旗杆上、迎着海风猎猎招展的五星红旗,此刻在夕阳的映照下,红得如此纯粹,如此夺目!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灵魂。

一个早己模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无比清晰地撞进他的脑海——进驻港城仪式那天,万人空巷。一位穿着旧式斜襟布衫、白发苍苍的老阿婆,颤巍巍地挤过欢呼的人群,将一碗自己熬煮的、带着薄荷清香的凉茶,高高举过头顶,递到了他的面前。阿婆浑浊的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疏离,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期盼和……托付!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两下,仿佛要咽下某种哽住的、滚烫的东西。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愧和滚烫的热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怨气和疲惫。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弯下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与觉悟,捡起了地上那顶被他摔得有些变形的战术头盔。粗糙的手指,用力抹过头盔上沾着的泥灰,动作缓慢而坚定。

“明天……” 王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他抬起头,目光迎向赵萌生依旧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最难的巡逻航线,给我飞。”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只有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赵萌生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冰冷的怒意和沉痛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战友间才有的理解与激赏。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那只曾握断钢笔、此刻还沾着墨迹的手,重重地、无比用力地落在王山宽厚而坚实的肩膀上!

啪!

一声闷响,如同战友间最郑重的承诺。

就在这时,窗外停机坪上,一架待命的首-8运输机启动了引擎。巨大的旋翼开始由慢至快地旋转起来,搅动着暮色西合的天空。那高速转动的桨叶,在夕阳的余晖中,将旗杆上那面巨大五星红旗投在地面的影子,切割、搅碎、又不断重组,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

守护的意志,永不磨灭;红色的血脉,永续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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