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齿草的根茎堆成了小山。
深青近黑的木质根茎，坚硬如骨，在烈日下散发着淡淡的草木腥气。
布隆格用硬木棍敲了敲一根最粗的，发出沉闷的梆梆声。
“够硬！比那破骨铲强多了！”他咧着嘴，缺牙的豁口透着满意。
疤脸正指挥着几个流亡者，用石片和简陋的骨刀，费力地将这些根茎削尖、打磨成矛尖和粗陋的工具柄。
汗水顺着他们干瘦的脊背往下淌，但没人抱怨。
手里有硬家伙，心里就踏实。
洛恩站在城堡残破的阴影里，目光扫过忙碌的兽人和那片日益扩大的银灰色草地。
食物暂时无忧，武器和工具初具雏形，但还远远不够。
城堡像张着大口的破口袋，需要东西填进去。
石锤拖着一捆刚割下的灰齿草叶走过来，脸上的刀疤随着呼吸起伏。
“领主，东边那片地翻好了，草也按您的意思长起来了。
就是…锄头太钝，骨铲又断了三把。
”他闷声道，把草叶小心地堆在指定角落。
布隆格拄着棍子凑近洛恩，压低了声音：“大人，东西是好，可光靠草根骨头…不够用啊。
想修墙，想打水桶，想弄点像样的家伙什…得弄点铁！”
洛恩没说话。
布隆格说的是实情。
他体内沉甸甸的力量核心也需要“粮食”——那些从母虫残骸里挖出来的暗红晶石碎片堆在角落，散发着微弱却的能量波动。
这东西，不能只进不出。
他的目光投向荒原尽头那条模糊的、被风沙半掩的土路痕迹。
那是连接外界的“路”。
“疤脸，”洛恩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兽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挑十个人，手脚干净点。
把这些晶石碎片，”他指了指角落那堆暗红色的石头，“还有打磨好的硬根茎，装起来。 ”
疤脸愣了一下，随即挺首腰板：“是！领主！”他立刻吼叫着点人。
布隆格浑浊的独眼亮了起来：“大人，您是想…？”
“换东西。
”洛恩言简意赅，“疤脸带路，去最近的聚集点。
换铁器，换盐，换结实点的绳子，种子更好。 ”
石锤也听明白了，独眼盯着那堆晶石，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破铁锹头，呼吸粗重了几分。
铁！真正的铁！
疤脸带着人，用破布和草绳捆扎好一小袋晶石碎片（洛恩只给了少量样品）和几十根最硬实的根茎武器、工具柄。
他们背起包裹，拿起磨尖的草根长矛，沿着那条模糊的土路，消失在昏黄的荒原尽头。
等待的日子，开垦没有停。
石锤带着剩下的人，挥汗如雨地继续向东翻地。
洛恩的左手一次次拂过新翻的黑土，一片片坚韧的银灰色顽强地覆盖着荒芜。
城堡内侧那个阴暗角落，用草根围起的苗圃里，几簇发光苔藓在潮湿的空气中，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淡绿柔光。
希雅每天小心地用破瓦罐从泉眼舀水浇灌它们。
第三天傍晚，地平线上出现了人影。
“回来了！疤脸回来了！”一个眼尖的流亡者吼了起来。
所有兽人，连布隆格都拖着瘸腿冲到了城堡门口。
洛恩站在阴影里，目光平静。
疤脸走在最前面，一脸尘土，但眼睛贼亮。
他身后跟着的人，个个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兴奋。
“哐当！”疤脸把背上一个沉甸甸的破麻袋扔在地上，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
他一把扯开袋口。
夕阳的余晖下，几把带着锈迹但绝对锋利的短斧、几柄厚重的柴刀、还有几把锄头和铁锹头，静静地躺在那里。
金属特有的冷硬光泽，瞬间抓住了所有兽人的眼睛！呼吸声都粗重起来。
“还有这个！”另一个兽人献宝似的捧出一个粗糙的陶罐，里面是灰白色的粗盐粒！“盐！够吃好久！”
“绳子！领主您要的绳子！”又一人抖开一卷坚韧的皮绳。
疤脸抹了把汗，嘿嘿笑着，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洛恩：“领主，这是换来的…叫‘黑麦’的种子！那商人老头说，这玩意儿耐旱，能磨面！”
洛恩接过布包，掂了掂，粗糙的麦粒隔着布摩擦着手心。
很好。
“晶石呢？草根呢？”布隆格急吼吼地问。
疤脸得意地一挥手：“晶石那点碎渣，换了两把斧头一把柴刀！那老家伙眼睛都首了！草根更抢手！那些在聚集点混的穷佣兵和猎户，就喜欢这硬家伙！便宜又结实！换了好多盐和绳子，还有这包种子！”他指着地上的铁器，“剩下的铁家伙，是用我们路上顺手打的几只沙蜥换的！”
石锤蹲下身，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摸过一把斧头的冰冷斧刃，独眼里全是光。
“好…好东西！”他喃喃道。
布隆格拄着棍子，看看地上的铁器，又看看疤脸，再看看阴影里沉默的洛恩，浑浊的独眼里第一次充满了真正的希望。
草根…草根真的能换铁！
洛恩看着兴奋的兽人们，看着地上的铁器、盐、种子。
这只是开始。
他体内力量核心微微悸动，指向那堆晶石。
这东西的价值，看来远超他的预估。
还有那些在苗圃里安静发光的苔藓…或许，它们能照亮更多东西。
“布隆格，”洛恩的声音打断了兽人们的兴奋，“明天，带人沿着那条路，清出一条能走车的道。
”他指了指疤脸他们回来的方向，“不用太宽，但要能走。 ”
布隆格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重重捶胸：“是！领主大人！”有了路，有了货，还怕换不来更多？老兽人觉得，跟着领主，这破地方，真他娘的要活了！
石锤握紧了手里的新斧柄，看着远处那片自己亲手开垦出来的、银灰色的“粮仓”，再看看地上冰冷的铁器，一种前所未有的劲头涌了上来。
他低吼一声：“明天，修路！挖地！”草在，人在，铁家伙也有了！这日子，有奔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