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城的雨丝像绣花针，斜斜地织着，把西街的青石板路淋得发亮。顾承煜撑着把油布伞，帽檐压得极低，看着对面“王记香料铺”紧闭的木门，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击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枚空心玉坠，藏着他追查半月的密信碎片。
“大人，都盯着三天了，除了送菜的丫头，没见其他人进出。” 暗处传来手下阿七压低的声音，水珠从他斗笠边缘滴落，在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
顾承煜“嗯”了声，目光紧锁着香料铺后厨那扇小窗。据线报，这家看似普通的香料铺，实则是贪官污吏传递消息的据点，用一种特制香料作为暗号。他不信那老奸巨猾的王老板能安分守己，定是在等什么时机。
二更梆子响过，香料铺的后门终于“吱呀”开了条缝。顾承煜示意阿七留在外面，自己如狸猫般闪身溜进后厨。浓重的花椒味混着潮湿的木气扑面而来，他皱眉捂住口鼻，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看见王老板正站在灶台前，手里的菜刀“咚咚”剁着什么。
“奇怪，这时候做什么吃的？” 顾承煜躲在柴堆后，看着王老板将切好的金黄细丝扔进滚油锅里，“刺啦”一声，酸溜溜的醋香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满屋子的香料味。
这味道……有点熟悉。顾承煜鼻尖动了动，想起悦来居那个总爱鼓捣怪菜的掌柜苏晚晚，她好像也常做些酸不溜秋的东西，比如那碗让他灵魂出窍的花椒冰淇淋。
“王老板，菜来啦！” 正当顾承煜思索时，厨房门被推开，苏晚晚端着个粗瓷盘子走进来，围裙上还沾着点油渍，“您上次说要‘酸辣开胃款’，我特意多放了半勺醋，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顾承煜浑身一僵。
酸辣开胃款？
这暗号起得倒是……接地气。
他眯起眼，看着苏晚晚把盘子放在灶台上，金黄的土豆丝上撒着翠绿的葱花，油亮亮的，确实挺开胃。王老板搓着手笑道：“还是苏掌柜懂我！最近胃口不好，就想吃点酸的。”
“那是，” 苏晚晚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这醋溜土豆丝，可是加了秘传调料的，保证您吃了一碗想两碗！”
秘传调料？顾承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土豆丝就是他们传递消息的载体？那些“秘传调料”里藏着密信？
他屏住呼吸，看着王老板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吃得啧啧有声。没中毒，看来不是毒。那难道是调料的配比里藏着暗号？比如放多少醋代表几更天，撒多少葱花代表接头地点？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般疯狂滋长。顾承煜悄悄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趁着王老板和苏晚晚说话的空档，飞快地用银簪挑了点盘子里的土豆丝，小心翼翼地收进瓶里。
银簪……没变黑。顾承煜暗暗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不是毒，那会是什么？
“那我先走啦王老板，钱记您账上啊！” 苏晚晚挥挥手，端着空盘子转身离开。路过柴堆时，她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却只看到堆得高高的柴火，便没在意，哼着小曲走了。
顾承煜等她走后，才从柴堆里钻出来，额角蹭了片木屑。他低头看着小瓷瓶里的土豆丝，又闻了闻指尖残留的醋香，眉头皱得更紧了。
“阿七，” 他低声唤道，暗处立刻闪出个人影，“把这东西送去验验，看看有没有特殊香料或密些药水。”
“是！” 阿七接过瓷瓶，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顾承煜站在空荡荡的后厨，鼻尖还萦绕着醋和土豆的香气。这味道比他宫里御膳房的精致菜肴接地气多了，甚至……有点。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从盘子里捻了一根土豆丝放进嘴里。
“嘶——” 酸得他龇牙，连忙皱着眉咽下去。可那酸辣过后，土豆丝的爽脆和油香却在舌尖化开，意外地很下饭。他想起苏晚晚说的“吃了一碗想两碗”，默默又捻了一根。
嗯，要是配碗白米饭就更好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顾承煜就猛地回过神，脸色一肃。他堂堂靖王，竟然在查案现场偷吃嫌疑犯的土豆丝？传出去简首是笑话！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刚想离开，怀里的系统（不是苏晚晚那个）突然震动了一下——这是他特制的警报器，连接着京中暗卫。他掏出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回。”
顾承煜眼神一凛，看来京中出了变故。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盘快被他捻光的土豆丝，又看了看苏晚晚消失的方向，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厨艺古怪的掌柜产生了更深的怀疑。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香料铺老板有牵扯？那“酸辣开胃款”当真是暗号吗？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顾承煜消失在雨夜里。
而另一边，悦来居的油灯还亮着。苏晚晚刚洗完碗，就听见脑海里“叮”的一声。
“叮——检测到靖王殿下品尝您的‘醋溜土豆丝’，满意度60分！”
“恭喜宿主解锁‘家常菜系列’新菜谱：‘鱼香茄子’、‘麻婆豆腐’（改良版）。”
苏晚晚：“？？？”
靖王殿下？谁是靖王殿下？顾承煜那病秧子？他什么时候尝过她的土豆丝了？
她挠了挠头，看着系统面板上的新菜谱，又想起今晚在香料铺闻到的那股熟悉冷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那个天天赖在她客栈里的病秧子，真的不是普通人？
“算了，不想了。” 苏晚晚打了个哈欠，吹灭油灯，“只要给钱，管他是谁呢。明天还得去王老板那儿收钱呢，也不知道他觉得那土豆丝怎么样。”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远在京中的某间密室内，阿七正捧着小瓷瓶，对着一屋子白胡子老头发愁。
“各位大人，王爷让验验这土豆丝里有没有特殊香料……”
老御医们面面相觑，拿起银簪戳了戳，又闻了闻，最后得出结论：“回禀大人，这就是盘普通的醋溜土豆丝，酸了点，不过……挺下饭的。”
阿七：“……”
他默默收起瓷瓶，心想回去该怎么跟王爷交代。说您追查半月的惊天秘密，其实是盘醋溜土豆丝？
而此刻正在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顾承煜，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胃，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晚晚系着围裙炒菜的样子，还有那盘酸得他龇牙的土豆丝。
他第一次觉得，或许查案这事儿，也可以偶尔……配碗白米饭。
至于那个总爱弄出些奇奇怪怪菜的掌柜苏晚晚，她和这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顾承煜的马鞭在夜色中轻轻一扬，眼神深邃如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