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王府的午后,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晚正坐在廊下,给怀里的雪球梳理毛发。这只雪白的波斯猫是顾承煜送她的,平日里娇气得紧,此刻却舒服地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雪球啊雪球,你说你咋就这么能掉毛呢?”苏晚晚一边念叨,一边用软毛刷轻轻扫过雪球的背。突然,她指尖一顿,捏起一缕混杂在白毛里的灰毛。那灰毛很短,却格外显眼,不同于雪球本身的雪白,倒像是某种深灰色的毛发,质地柔软,和雪球的毛有些相似。
“嗯?这是什么?”苏晚晚凑近了看,眉头微蹙,“你最近没去别的地方瞎跑吧?王府里哪来的灰毛?”
雪球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喵呜叫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承煜从书房出来,恰好看见苏晚晚对着那缕灰毛发呆,不由得走过去:“在看什么?”
“你看!”苏晚晚把那缕灰毛递到他眼前,“雪球身上怎么会有灰毛?我记得王府里没养灰色的猫啊。”
顾承煜接过那缕毛,捻在指尖,沉吟道:“颜色倒是像波斯猫的毛,只是比寻常波斯猫的灰色更深些……”他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向王府西侧的方向,“隔壁老王妃府里,好像养了一只叫‘煤球’的波斯猫,毛色就是深灰的。”
苏晚晚一拍手:“对呀!我想起来了!上次路过老王妃府门口,好像见过她家仆人抱着一只灰扑扑的猫,说是煤球,可不就是深灰色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了然。雪球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一可能接触到外界的地方,就是王府与老王妃府之间那道并不算高的院墙。想必是哪只调皮的猫翻过墙来,跟雪球“亲密接触”过,这才留下了这缕“罪证”。
“可这煤球为什么总往咱们王府跑?”苏晚晚有些好奇,“难道是看上咱们家雪球了?”
顾承煜嘴角微抽:“一只猫而己,能有什么心思。不过,这灰毛掉在雪球身上,若是被不明不白的人看见,还以为咱们王府的猫跑出去野了呢。不如,咱们去隔壁探探口风?”
“探口风?怎么探?”苏晚晚眨眨眼。
“你我扮成下人,去老王妃府走一趟。”顾承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就说……丢了东西,看看有没有线索。”
苏晚晚顿时来了兴致:“好啊!不过你可得扮得像点,别一进去就被认出来了。”
于是,半个时辰后,王府后门悄悄走出两个人。苏晚晚穿着一身青布襦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双丫髻,脸上还故意抹了点薄粉,显得朴素些。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她刚做的桂花糕。而顾承煜则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短打,束着腰带,头发用布巾包着,只是那身矜贵的气质实在难以掩饰,哪怕低着头,也透着一股与寻常下人不同的味道。
“我说王爷,您能别这么挺首腰板吗?跟个木桩子似的。”苏晚晚低声嘀咕,“下人的腰哪有您这么首的?”
顾承煜无奈地松了松腰背,声音压低:“习惯了。”
两人来到老王妃府门前,递上拜帖(当然是伪造的下人名帖),谎称是靖安王府的下人,有事求见管家。谁知通报的小厮刚进去没多久,就领着几个家丁出来了,为首的管家上下打量着顾承煜,眼神里满是怀疑。
“你们是靖安王府的下人?”管家捋着胡须,语气不善,“我看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倒像是……”
他话没说完,旁边一个眼尖的家丁突然喊道:“管家!您看他那双手,细皮嫩肉的,哪像个做粗活的?莫不是想混进府里偷东西的吧?”
顾承煜心中一凛,暗道不好。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双手自然不像普通下人那般粗糙,这一下就露了馅。
“抓住他!”管家一挥手,几个家丁立刻围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抓顾承煜。
“哎哎哎,等等!”苏晚晚一看情况不对,赶紧上前一步,挡在顾承煜身前,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同时打开手里的食盒,“几位大爷,别冲动!我们真是靖安王府的,这位……这位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您看,我这儿带了刚做的桂花糕,给大爷们尝尝鲜,消消气嘛!”
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桂花香的糕点,递到为首的管家面前。那桂花糕做得精致,上面还撒了点糖霜,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出来的。
管家本想发作,可闻到那股清甜的桂花香,顿时咽了口唾沫,态度缓和了些:“做点心的?”
“是是是,我在王府厨房当差,做点小点心。”苏晚晚赶紧点头,又塞了一块给旁边的家丁,“大爷们尝尝,不好吃不要钱!”
家丁们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嘿!这味儿,真香!比咱们府里厨子做的还好吃!”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吵什么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绛紫色寿字纹褙子的老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支碧玉簪,脸上虽有皱纹,却保养得宜,正是隔壁的老王妃。
“参见老王妃。”管家和家丁们赶紧行礼。
苏晚晚也拉着顾承煜,低头福了福身:“给老王妃请安。”
老王妃目光落在苏晚晚身上,又看了看地上的食盒和众人手里的桂花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赶紧把刚才的怀疑说了一遍,末了还指着顾承煜:“王妃,您看他,实在不像个下人……”
老王妃的目光转向顾承煜,顾承煜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垂下眼帘,藏起眼中的锐利。苏晚晚见状,心一横,又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最大的桂花糕,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老王妃面前,声音甜得像掺了蜜:“王妃娘娘,您别听他们瞎说。这位是我表哥,刚从乡下来,不懂城里的规矩。您尝尝我做的桂花糕?我在靖安王府就是专门做点心的,手艺还行,您给提点提点?”
她递桂花糕的手微微颤抖,一来是紧张,二来是怕老王妃不买账。阳光透过院中的月季花丛,洒在她脸上,映得她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讨好和期盼。
老王妃本就爱吃甜食,尤其是精致的点心,闻到这浓郁的桂花香,早就有些心动了。她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软糯香甜,桂花香在口中弥漫开来,甜而不腻,恰到好处。
“嗯!”老王妃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手艺,比我府里的厨娘强多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我叫苏晚晚。”苏晚晚见老王妃喜欢,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老王妃满意地吃完那块桂花糕,这才看向顾承煜,语气也缓和了:“罢了,看在这丫头点心做得好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你们来我府,到底所为何事?”
苏晚晚赶紧说道:“是这样的,王妃娘娘。我家养了只白猫,叫雪球,最近身上总沾些灰毛,我们想着,是不是有哪家的猫跑到我们府里去了。刚才听我家表哥说,好像看到一只灰色的猫从这边翻墙过去,我们就想过来问问,是不是王妃府的猫?”
老王妃一听,顿时笑了:“嗨!我当什么事呢!是了是了,肯定是我家那只煤球!”
她拍了拍手,喊道:“春桃,去把煤球给我抱来!”
不一会儿,一个丫鬟抱着一只的深灰色波斯猫走了出来。那猫毛色油光水滑,正是老王妃的爱宠煤球。煤球一落地,就“喵”地叫了一声,挣脱丫鬟的手,蹭蹭蹭地跑到院墙边,熟练地爬上墙头,蹲在那里,冲苏晚晚和顾承煜的方向“喵”了一声。
苏晚晚定睛一看,只见煤球蓬松的尾巴上,赫然沾着几缕雪白的猫毛,正是雪球的毛!
“您看您看!”苏晚晚指着煤球的尾巴,“王妃,您家煤球尾巴上有白毛呢!肯定是跟我们家雪球玩的时候沾上的!”
老王妃眯着眼睛看了看,笑道:“可不是嘛!这小东西,最近总爱往你们靖安王府跑,一去就是大半天,我还以为它去哪野了呢!原来是找你们家雪球玩去了!”
她顿了顿,看着苏晚晚,语气亲切了许多:“丫头,你这桂花糕做得真好,以后有空,多来我这儿坐坐,给我做点好吃的点心。至于这煤球,要是它去你们那儿闯祸了,你跟我说,我教训它!”
“哎!好嘞!谢谢王妃娘娘!”苏晚晚连忙应下,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躲在不远处假山后面的顾承煜,此刻才悄悄松了口气。他刚才被家丁怀疑,差点被当成小偷打出去,幸好苏晚晚急中生智,用桂花糕解了围。此刻看着苏晚晚在老王妃面前笑得一脸谄媚,那副讨好的样子,竟让他心里莫名地有点不是滋味。
他隔着假山的缝隙看着她,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月季花瓣,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说话时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市井的狡黠,又透着真诚的笑意,那是他平时在王府里很少见到的模样。不知为何,看着她对老王妃那般“殷勤”,他竟觉得有些……吃醋。
“喵——”
墙头上的煤球又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什么。它甩了甩尾巴,那几缕雪白的猫毛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老王妃又和苏晚晚说了几句家常,夸了夸她的手艺,这才让她们离开。临走前,苏晚晚又给老王妃装了几块桂花糕,惹得老王妃眉开眼笑。
走出老王妃府,回到僻静的小巷里,苏晚晚才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刚才差点就露馅了!”
顾承煜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你刚才对老王妃,笑得倒是甜。”
苏晚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哟,王爷这是吃醋了?吃一只猫的醋,还是吃老王妃的醋啊?”
顾承煜耳根微热,别过脸去:“胡说什么。”
“好了好了,知道你委屈了,被当成小偷。”苏晚晚笑着挽住他的胳膊,“不过也算没白来,总算知道雪球身上的灰毛是哪来的了。原来隔壁的煤球是个‘登徒子’,总跑咱们家勾搭雪球呢!”
顾承煜低头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刚才那点莫名的吃味早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他伸手,轻轻拂去她鬓角沾上的一点月季花瓣,语气柔和:“下次再扮下人,我还是在府里等着吧,免得再被当成小偷。”
“那可不行,”苏晚晚眨眨眼,“万一再有事,还得靠我的桂花糕解围呢!”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隔壁老王妃府的院墙上,煤球蹲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又“喵”地叫了一声,尾巴上的白绒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诉说着两只波斯猫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次惊险又有趣的“猫毛追踪”,也成了靖安王府里一段小小的插曲,伴随着桂花糕的甜香,留在了这个温暖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