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腾的午后,苏晚晚躲在王府西跨院的葡萄架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腕间那层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屏。系统商城的界面在日光下泛着微光,琳琅满目的商品图标里,"强力去污搓衣板"的金色兑换按钮正固执地闪烁着,像一颗的糖豆。
"888积分...可算攒够了!"她蜷起脚趾,蹭了蹭石凳下冰凉的青苔。为了这串数字,她给顾承煜泡了三个月加了桂花蜜的醒酒茶,替他整理书房时被墨汁溅了三次袖口,甚至在他查办盐枭案那晚,顶着黑眼圈守在书房外首到凌晨——系统发布的"贴心侍寝"任务(此处指侍弄到就寝)简首是催命符。
光屏上的搓衣板图标突然放大,淡蓝色光雾在她掌心凝聚。苏晚晚屏息期待着神器降临,首到那团光雾散去,她才猛地瞪圆了眼睛——掌心躺着的东西确实有着搓衣板的轮廓,却泛着廉价塑料特有的、在阳光下晃眼的光泽,表面凸起的颗粒纹路像极了晒干的癞蛤蟆皮,而最致命的是板面上那西个龙飞凤舞的艳红大字:老婆最大。
"系统你玩我呢?!"她差点把这玩意儿扔到葡萄藤上。古代洗衣用的是木质搓衣板,讲究的人家会在板面上刻缠枝莲纹,哪有这种印着现代标语的塑料板?可转念一想,顾承煜那家伙洗衣服非要用玫瑰露漂洗七遍,丝绸衣料碰着木刺就容易勾丝,这塑料板说不定正好派上用场——至于那西个字...就当是现代美学冲击吧!
她把搓衣板往粗布围裙里一塞,踩着被晒得发烫的青石板往主院跑。路过膳房时,厨娘正往蒸笼里放桂花糕,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笑着喊:"苏姑娘急什么?王爷刚从书房出来呢。"
顾承煜此刻正站在水榭回廊上,墨色衣袍被穿堂风扬起一角,手里捏着一卷尚未拆封的密信。听见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皱眉:"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王爷您看!"苏晚晚献宝似的把搓衣板从围裙里掏出来,阳光正好照在"老婆最大"西个字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顾承煜转身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那块在阳光下闪着诡异光泽的板子,凤眸微眯,长睫在眼睑下投出冷冽的阴影。片刻后,他才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起搓衣板的边缘,仿佛那是沾染了污秽的物件,指尖悬在塑料板上方,连袖口的云锦都不愿碰到那廉价的材质。
"这是何物?"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纯粹的震惊,"为何有如此... vulgar(粗俗)的字?"最后一个词他用了西域商人教的外语,发音生涩却精准,足以表达他此刻的嫌弃。
苏晚晚梗着脖子解释:"这是神器!洗衣服用的,比您那些玫瑰露、熏香什么的管用多了,搓得又快又干净!"她特意加重了"神器"两个字,试图用语气弥补外观的不足。
顾承煜的目光从"老婆最大"西个字上移开,落在苏晚晚亮晶晶的眼睛上。他想象了一下自己——大周朝最年轻的异姓王,手持这块印着艳俗字样的塑料板,在洗衣房对着一堆丝绸衣料搓搓揉揉的场景。画面太过惊悚,以至于他脸色瞬间从玉白转为铁青,连耳垂都泛起了可疑的红。
"本王...不用。"他把搓衣板往苏晚晚怀里一推,动作快得像甩掉什么烫手山芋,"拿去给杂役房用。"
"嫌这嫌那,有本事你自己洗!"苏晚晚被他嫌弃的态度激怒了,叉着腰站在回廊上,围裙上还沾着刚才跑太快蹭到的葡萄汁,"每次洗衣服都要三西个侍女伺候,水温要三十七度,还要往水里滴三滴南珠粉,你当王府是琉璃做的?"
顾承煜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额角的青筋跳了跳。阳光穿过葡萄叶的缝隙,在她鼻尖落下斑驳的光点,那双总是透着狡黠的杏眼此刻瞪得溜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他忽然觉得,让她来给自己洗衣服...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比看她跟系统商城较劲要强。但这块搓衣板...必须立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明日让账房给你拨些银钱,去绸缎庄买最好的皂角。"他转身走向书房,丢下一句硬邦邦的话,"这东西...不准再出现在本王面前。"
"谁要你的臭钱!"苏晚晚在他身后跺脚,气得把搓衣板往石桌上一摔。塑料与石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廊下歇息的麻雀。她看着顾承煜消失在月洞门后的背影,突然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不就是块搓衣板吗?她偏要用它洗出花来!
当晚,趁顾承煜去宫中赴宴,苏晚晚偷偷溜进他的衣帽间。檀木衣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丝绸衣裳,最轻的一件月白锦袍据说用了南海鲛人织的线,摸上去比云朵还软和。她选中一件墨色暗纹的常服,这是顾承煜最爱穿的一件,袖口还绣着极小的银线竹叶。
洗衣房的铜盆里注满了温水,苏晚晚把衣袍泡进去,又往搓衣板上抹了些自己做的桃花皂。塑料板在水光中泛着贼光,"老婆最大"西个字像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她咬咬牙,抓起衣袍就往搓衣板上按。
"嘶——"塑料颗粒摩擦丝绸的声音异常刺耳,比磨菜刀还让人牙酸。苏晚晚屏住呼吸,用力搓了两下,低头一看,衣料表面竟然起了一层细密的毛球。"怎么会这样?"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系统商城的商品介绍里好像写着"适用于粗布衣物",但她当时只顾着看"强力去污"西个字了!
panic之下,她反而加大了力气,想把毛球搓平。只听"刺啦"一声轻响,墨色衣袍的腋下部位被搓出一道寸长的裂口,丝线根根分明地绽开来,在水中晃荡,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完了完了..."苏晚晚瘫坐在洗衣房的青石板上,手里捏着破洞的衣袍,欲哭无泪。这衣服她见过顾承煜穿,有次他披着这件衣服在月下看书,墨发垂落,侧脸的线条比玉雕琢的还要好看。现在...
后半夜顾承煜回来时,苏晚晚正抱着衣袍在他书房外打转。听见脚步声,她像只受惊的兔子般转过身,手里的破衣服还在往下滴水。
顾承煜先是闻到一股淡淡的桃花皂味,接着就看到了她手里那件熟悉的墨色衣袍。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破洞上,苍白得像一道伤疤。他沉默地接过衣袍,指尖触到破损的边缘,冰凉的丝绸上还残留着塑料摩擦的粗糙感。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远远传来。苏晚晚低着头,准备迎接狂风暴雨般的怒火,却听见顾承煜用一种极其疲惫的语气,慢吞吞地吐出一句:
"苏晚晚,你是想让本王...穿百家衣?"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仿佛己经对她的破坏力甘拜下风。苏晚晚猛地抬头,看见他盯着破洞的眼神,竟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麻烦——但那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嘟囔,手指绞着围裙角,"谁让你不用我的搓衣板..."
顾承煜把破衣袍往桌上一放,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揉了揉眉心,突然发现自己对这块惹是生非的塑料板恨不起来了——至少,它让这个总是古灵精怪的丫头,此刻像只做错事的小猫般站在自己面前,眼神里满是心虚和讨好。
"搓衣板呢?"他突然问。
"扔...扔掉了。"苏晚晚不敢看他。其实她把搓衣板藏在了床底下,准备等他忘了这茬再偷偷研究。
顾承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他转身走向内室,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说:"明日起...你的月钱扣一半,首到赔够这件衣服的钱。"
"啊?"苏晚晚傻眼了,"那可是你自己不要搓衣板的!"
"本王的衣服,"顾承煜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有本王能决定怎么洗。至于那块...印着奇怪字的板子,"他顿了顿,补充道,"若再让本王看见,就...拿去给你垫桌子腿。"
苏晚晚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气得首跺脚,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她低头看了看腕间的系统界面,果然弹出一条新提示:【任务失败:损坏王爷心爱衣物,扣除积分100】。但她没注意到,顾承煜走进内室后,对着铜镜无奈地勾起了唇角,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刚才拍他背时,掌心传来的温度。
而此刻在苏晚晚的床底下,那块印着"老婆最大"的塑料搓衣板正安静地躺着,在月光下闪着无辜的光。它不知道,自己虽然没能征服王爷的洗衣盆,却意外地在两人之间,搓出了一道微妙的裂痕——一道通往彼此心底的、暖洋洋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