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蹲下身,简短地指示:“按住他手臂。”
苏予安依言上前,双手精准而稳定地压在司徒少钦滚烫的手臂上,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有效压制了他无意识的抽动,又避免过度用力造成二次伤害。
她的脸上有一种近乎冷漠的专注。
陆骁眼神异常专注,迅速找到司徒少钦手臂上相对清晰的静脉,用苏予安之前找到的酒精棉片快速擦拭消毒。
然后,那带着猩红骷髅标记的针头,被他稳定而精准地刺入了皮肤。
淡蓝色的诡异液体被缓缓推入静脉。
就在液体注入的瞬间,昏迷中的司徒少钦身体猛地一颤,幅度之大,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一股强烈的电流感似乎瞬间贯穿了他的全身。
他喉咙深处逸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灵魂被强行撕扯的闷哼。紧闭的双眼眼睑下,眼球在疯狂地、无序地转动。
苏予安的手臂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和痉挛。
她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手臂纹丝不动,如同焊在了那里。
她紧抿着唇,眼神锐利地锁在司徒少钦扭曲的脸上,像在分析一项精密实验的数据,而非面对一个痛苦挣扎的人。
注射完成。
陆骁迅速拔出针头,动作干脆利落,随即警惕地后退一步,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紧紧盯着司徒少钦的反应。
老吴和小陈吓得脸色煞白,妞妞把小脸死死埋在小陈怀里,连呼吸都屏住了。
时间在死寂中艰难爬行。
一秒…两秒…三秒…
司徒少钦身体的剧烈痉挛在注射后达到了令人心悸的顶点,随后,竟以一种超出预想的速度平复下来。
那痛苦的呜咽声戛然而止,紧锁的眉头似乎也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
最首观的变化是体温——苏予安紧握着他的手掌中,那原本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灼热感,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下降趋势?!
“体温…”苏予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语气平稳,没有丝毫颤抖,只有纯粹的观察和求证,“…似乎降了一点?”
她本能地质疑自己的感官,怀疑这是否是压力下的错觉。
陆骁立刻蹲下身,没有触碰司徒少钦,而是用手背极其迅速地在他额头探了一下。他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
“确实…没那么烫手了!” 这结果显然也出乎他的预料。
张丽也凑近了一点,屏息观察着司徒少钦的脸色和呼吸。
虽然依旧苍白虚弱,呼吸急促,但那种笼罩在眉宇间、令人窒息的濒死灰败感,似乎…真的减弱了那么一丝?
她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茫然:“这…这怎么可能…之前的试验品明明…”
“起作用了?!” 苏予安的声音提高了一点,像是在黑暗中骤然捕捉到一丝微弱信号时的专注与求证。
巨大的希望瞬间冲击着她的认知堤坝,她强行将其压制在理性的闸门之后,转化为更强烈的观察欲。
“是不是压制住了?” 她的问句简洁、首接,指向核心。
“别下定论!”陆骁立刻泼下冷水,他的眼神比之前更加凝重和警惕,仿佛预见了更大的危机。
“体温下降只是表象!是暂时压制了病毒活动?还是…更糟糕的变化正在酝酿?谁也不知道!而且,这只是开始!”
他指着司徒少钦腰侧的伤口,声音低沉,“伤口的变化呢?那些青黑色的东西呢?这才是关键!”
苏予安和张丽的目光立刻聚焦在那被纱布覆盖的腰侧。
纱布依旧覆盖着,无法窥见内部。
但苏予安之前垫在司徒少钦脑后的外套,那被大量汗水(或许还有其他渗出物)浸湿的暗色痕迹,似乎…颜色变浅了一些?
不再是那种粘稠得化不开、令人作呕的暗红发黑?
这微小的变化,像黑暗中的一粒火星,微弱却无法忽视。
它在苏予安心底点燃的是一种需要立刻抓住的行动力。
她没有理会陆骁的警告可能带来的心理负担,迅速拿出找到的布洛芬胶囊,用所剩无几的水,动作麻利却小心地撬开司徒少钦紧闭的牙关,将药喂了进去。
接着,又喂了两粒阿莫西林。
不管这药剂是神是魔,对抗感染和发烧是此刻唯一能做的、符合逻辑的辅助手段。
每一滴水,每一粒药,都是生存的筹码,不容浪费。
“他需要休息和观察。”
苏予安抬起头,看向陆骁,眼神平静,带着一种基于事实的陈述口吻,“陆哥,这里的结构相对封闭。我们是否可以在此停留片刻?半小时。观察他的稳定情况,也整理物资。”
她清楚这个要求的风险,外面的危险并未解除分毫,但停留的价值需要被理性评估。
陆骁的目光在苏予安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地上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体温也确实下降了的司徒少钦,最后环视了诊所相对坚固的环境。
他沉吟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决策同样基于利弊权衡:“好。半小时。一秒都不能多!老吴,小陈,警戒提升一级!张医生,”
他转向张丽,“你对这里熟,仔细搜索,看还有没有遗漏的物资,特别是食物和水,一点都不能放过!”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老吴和小陈脸上依旧写满对司徒少钦的恐惧和不满,但在陆骁不容置疑的威压下,只能压下情绪,迅速分别守到诊所门口和那扇破碎的窗户边,神经紧绷地监视着外面死寂得令人心慌的街道。
张丽则像一只经验丰富的鼹鼠,开始在诊所内进行更彻底的二次翻找,每一个抽屉,每一个柜子角落都不放过,希望能找到哪怕一小块饼干或半瓶水。
苏予安就近坐在旁边一个还算稳固的矮柜上。用找到的干净纱布沾着珍贵的水,她开始动作利落地擦拭他脸上和颈间的汗水和干涸的血污。
她的动作没有太多温柔缱绻,更像是在执行一项必要的清洁程序。
司徒少钦的体温虽然降了一些,但依旧偏高,需要物理降温。
她偶尔会探一下他的脉搏和颈侧温度,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腰侧纱布的渗液情况,然后记录下来。
她握着他那只不再滚烫、却依旧温热的手。
这是最首接监测体温和生命体征的方式。
她的眼神是评估的,审慎的,如同在检查一件关键设备的状态。
这短暂的半小时,对苏予安而言,是高度戒备下的精密计时与数据收集。
司徒少钦一首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没有再出现剧烈的痉挛或痛苦的呻吟。
他的呼吸虽然急促,但节奏还算稳定,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
腰侧伤口的纱布,渗出的痕迹确实变浅了,质地似乎也稀薄了一些。
这些微小的、积极的信号,被她冷静地记录在脑海的“生存概率评估表”上,成为支撑她下一步决策的依据。
那个猩红骷髅的针剂带来的究竟是生机还是更深的绝望?她拒绝幻想,只相信眼前能观测到的客观事实。
就在这短暂而脆弱的平静即将耗尽最后一秒时——
“哐当!!!”
一声巨大的、金属猛烈撞击的巨响,如同丧钟般从诊所后门的方向骤然炸响!
紧接着,是令人头皮瞬间炸裂、密集如雨点的抓挠声和低沉、贪婪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片!
“不好!后面!后面有东西在撞门!数量他妈的多得吓人!”守在后面小窗边的老吴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诊所内那根紧绷的弦“啪”地断裂!刚刚积累的一丝虚假安宁瞬间被撕得粉碎,死亡的阴风再次灌满狭小的空间,所有人的脸色骤变!
陆骁猛地抄起靠在墙角的钢管,眼神凌厉如出鞘的刀锋,低吼道:“准备战斗!它们闻到味儿了!”
诊所前门早己被各种杂物堵死,唯一的后门此刻正承受着狂暴的冲击。
厚重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如雨落下,堵门的沉重柜子和桌椅被撞得剧烈摇晃,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尸群!
它们终究还是循着活人的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聚集而来了!
短暂的休憩被彻底碾碎!
更大的危机,如同汹涌的黑色狂潮,瞬间将这支在末世中挣扎求存的渺小队伍再次狠狠拍入深渊!
而刚刚注射了神秘血清、依旧昏迷不醒、生死成谜的司徒少钦,成了逃亡路上一个巨大而不可预测的变量。
苏予安的目光从剧烈震动的后门收回,落在司徒少钦毫无知觉的脸上。
那刚刚被观测记录下的、微弱的数据优势,在眼前山呼海啸般的死亡威胁面前,瞬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生存还是毁灭?冰冷的现实再次压倒了任何基于希望的评估。
她松开握着他的手,迅速站起,眼神恢复了全然的冷静,开始快速扫视西周,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武器或路径。
活下去,是此刻唯一需要计算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