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五年，秋。
龙江港外，长江入海口，一支前所未有的舰队，正迎着初升的朝阳，列成威严的阵型。
天际被染上一抹瑰丽的绯红，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也洒在那一艘艘钢铁巨舰的甲板上，反射出冰冷而肃杀的光辉。舰队的中央，是旗舰“先驱号”。它如同一座漂浮在海上的钢铁山脉，静静地镇压着波涛，三面巨帆尚未完全升起，但那巍峨的舰体本身，便己是一种无言的宣告。
在它的周围，是二十艘新式的“追风级”护卫快船。这些快船虽不及“先-驱号”那般庞大，却同样采用了流线型的船体和铁木混合结构，船身两侧各装有十二门小口径长管神机铳，其速度与灵活性，远超大明以往的任何战船。更远处，是五十艘负责运输兵员、物资的巨型福船，它们被牢牢地护在舰队核心。
这，便是大明的第一支远征舰队。
“先驱号”宽阔的甲板上，数千名身着特制黑色劲装、头戴铁盔的海军将士，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他们的目光，如同一束束利剑，汇聚在舰首高台之上。
高台之上，朱雄英身披玄色麒麟大氅，内衬精钢打造的胸甲，腰悬天子剑，身姿挺拔如松。海风吹拂，将他的大氅吹得猎猎作响，更衬托出他那超越年龄的威严与沉稳。他的身后，徐辉祖、蓝玉等一众随行将领，皆是甲胄在身，神情肃穆。
朱雄英的目光缓缓扫过甲板上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他看到了紧张，看到了激动，更看到了那份被“先驱号”的无上神威所点燃的、熊熊燃烧的自信。
他没有使用扩音铁管，但内力到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艘旗舰，甚至传到了临近的护卫舰上。
“将士们！”
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震彻人心。
“今日，此时，此地，我们将共同开启一个属于大明的全新时代！”
“在我们的身后，是繁荣富庶的应天府，是父老乡亲的期盼，是皇爷爷与陛下给予我们的无上信任！而在我们的前方，是波涛万里的未知之海，是觊觎我中原沃土的虎狼之辈，更是我大明子孙万世基业的广阔疆场！”
他猛地抽出腰间天子剑，剑指东南，剑锋在晨光下闪过一道刺目的寒芒！
“百年前，蒙元铁蹄南下，我汉家衣冠沦丧。百年后，我太祖高皇帝驱逐胡虏，光复汉室！但，战争从未结束！当我们以为天下太平之时，在东南方的海面上，一群自称‘红毛夷’的西方法兰克人，早己占据了我们宝岛琉球，奴役岛上之民，窥伺我大明海疆！”
“他们以为，大明依旧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孱弱前宋！他们以为，凭借着几座石头堡垒，几艘破船烂炮，就可以在我们的家门口耀武扬威！他们错了！”
朱雄英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雷霆之威！
“今日，朕将亲自率领你们，率领这支无敌的舰队，去告诉他们，什么是煌煌天威！去告诉他们，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去告诉他们，胆敢犯我大明者——”
他停顿了一下，甲板上的将士们己经热血沸腾，他们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中的火铳，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虽远必诛！”
“虽远必诛！！！”
吼声汇成一股钢铁洪流，冲散了云霄，激荡着海波。徐辉祖站在朱雄英身后，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皇太孙，心中除了敬畏，更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狂热追随。这等气魄，这等胸襟，放眼大明，谁人能及？
“好！”朱雄英收剑入鞘，猛地一挥手，“传我命令，‘惊蛰行动’，正式开始！拔锚，升帆，目标——琉球！”
“遵命！”
旗舰上，令旗挥舞，悠长而苍凉的号角声划破长空。
“拔锚——！”
“升满帆——！”
“全舰队，一字长蛇阵，旗舰‘先驱号’突前，出发！”
命令被迅速传达到舰队的每一个角落。伴随着巨大的绞盘转动声，沉重的铁锚被缓缓拉出水面。三面如同山岳般的巨帆，在数百名水手的操控下，迎着东风，轰然展开！
庞大的“先驱号”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船身微微一震，随即，尖锐的破浪艏便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切入黄油，悄无声息地撕开了前方的海面。
它开始加速。
没有传统福船那种笨拙的起步，它的加速平稳而迅猛。很快，船身两侧便翻涌起两道长长的白色浪花，整艘战舰宛如在海面上滑行，朝着无垠的东海深处，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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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队进入外海，风浪逐渐大了起来。
一人多高的海浪，不断地拍击着船身。若是换做以往的福船队，此刻早己是左右摇摆，颠簸不堪，许多不习水性的北方士兵恐怕己经吐得昏天暗地。
然而，在这支全新的舰队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追风级”快船凭借其优良的设计，如同一条条灵活的海豚，在波峰浪谷间轻松穿行。而“先-驱号”更是稳如泰山，那巨大的吨位和科学的船体结构，让汹涌的海浪在它面前，仿佛变成了温柔的涟漪。甲板上几乎感受不到剧烈的晃动，将士们依旧可以正常操练、用餐。
徐辉祖站在船舷边，看着远处一艘作为参照的旧式福船在风浪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倾覆，再看看自己脚下平稳的甲板，他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殿下，”他走到正在用一架单筒望远镜观察海图的朱雄英身边，由衷地感叹道，“末将总算明白，殿下为何说此乃‘降维打击’了。光是这航行之能，我大明水师便己领先世界百年！”
“这仅仅是开始。”朱雄英放下望远镜，眼神深邃，“真正的战争，打的从来不只是兵员与勇气，更是后勤、是科技、是整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先驱号’的稳定，意味着我们的士兵能以最佳状态投入战斗；它的速度，意味着我们能牢牢掌握战场的主动权。辉祖，记住，未来的海战，将是钢铁与火炮的对决，谁的船更坚，谁的炮更利，谁就是海洋的主人。”
“末将受教！”徐辉祖躬身一拜，心悦诚服。
五日后，舰队顺利抵达琉球海峡。
海水的颜色，从浑浊的黄，变成了澄澈的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腥而清新的味道。
“报告殿下！前方发现陆地轮廓！”桅杆顶端的瞭望手，发出了兴奋的喊声。
“全舰队减速！‘追风一号’、‘追风二号’，前出侦察！命令各炮位解除炮衣，‘神机铳’装填实心弹，准备战斗！”朱雄英的命令冷静而迅速。
两艘“追风级”快船立刻脱离主舰队，如两支离弦之箭，高速扑向远方的海岸线。
根据梅殷之前提供的情报，西班牙人（明人称之为佛郎机人或红毛夷）在琉球南部，一个名为“热兰遮”的地方，建立了一座坚固的棱堡，并以此为基地，控制着附近的贸易航线。
半个时辰后，侦察快船发回了旗语信号：
“发现敌踪！坐标东南，距离十五里，疑似敌军主堡！”
朱雄英举起望远镜，很快，一座典型的欧式星形棱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座堡垒矗立在入海口的一处高地上，通体由巨大的石块和一种混合了蚵壳、糯米的特殊材料砌成，墙体厚实，棱角分明，在阳光下泛着灰白色的光。堡垒的城墙上，隐约可见黑洞洞的炮口，一面绘有双头鹰的旗帜，正在风中飘扬。
“佛郎机人的乌龟壳，果然够硬。”蓝玉在一旁冷哼一声，“不过，在‘先驱号’面前，再硬的壳也得给它砸烂！”
“传令，舰队呈半月形包围港口，‘追风级’在外围警戒，防止敌船逃窜。”朱雄英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先用大家伙，跟他们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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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兰遮城，总督府。
总督费尔南多·德·席尔瓦，正在享用着他的午后红茶。作为西班牙帝国在远东最前沿的殖民地长官，他对自己建造的这座“圣多明哥城”（即热兰遮城）充满了信心。这座坚固的棱堡，足以抵御任何他所能想象到的东方军队的攻击，无论是日本人的武士刀，还是大明水师那些笨拙的福船。
“总督大人！不好了！”一名卫兵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海……海面上！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
“舰队？”席尔瓦皱了皱眉，不悦地放下茶杯，“是大明的商船队吗？告诉他们，想要停靠补给，就必须缴纳十一税！”
“不！不是商船！”卫兵的声音都在发抖，“是战舰！非常……非常巨大的战舰！上帝啊，我从未见过那样的船，它……它就像一座会移动的山！”
席尔瓦心中一惊，立刻冲上了堡垒最高的瞭望塔。
当他举起望远镜，看清海面上那支舰队的真容时，他手中的铜制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海面上，那艘为首的巨舰，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那不是船，那是一个由钢铁和怒火铸就的梦魇！流畅而狰狞的线条，闪烁着寒光的铁甲，以及那密密麻麻、如同魔鬼眼睛般的三层炮窗……
他粗略一数，单是那一艘主舰，火炮的数量就超过了他整个热兰遮城的防御火炮总和！更不用说，它周围还有数十艘同样气势汹汹的护卫舰。
“我的上帝……”席尔瓦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这……这是明国人的舰队？这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造出这样的船？！”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那头钢铁巨兽，动了。
“轰——轰轰轰轰——！！！”
一声仿佛要撕裂天空的巨响传来！
席尔瓦看到，那艘巨舰的侧舷，猛地喷出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火光与浓烟！数十颗黑点带着尖锐的呼啸，从远处的海面升起，在天空中连成一片死亡的弹幕，朝着热兰遮城，呼啸而来！
“开火！开火还击！”席尔瓦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他引以为傲的岸防炮，其最大射程，甚至够不到大明舰队的一半。
下一秒，末日降临。
炮弹精准地落在了热兰遮城的外墙上。
轰！轰隆——！
地动山摇！
席尔瓦引以为傲的、由巨石和蚵壳灰垒砌的厚实墙体，在“神机铳”发射的高速实心弹面前，脆弱得如同饼干。第一轮齐射，那面朝大海的城墙，便被硬生生地轰出了十几个巨大的窟窿，碎石夹杂着守军的残肢断臂，被巨大的动能抛上了几十米的高空！
堡垒内的西班牙士兵和当地雇佣兵，瞬间陷入了混乱与恐慌。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炮击，这己经不是战争，而是天罚！
“稳住！进入内层防御！”一名军官挥舞着佩剑，试图组织防御。
然而，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
这一次，朱雄英下令换装了开花弹。
数十颗闪烁着火星的炮弹，越过外墙，精准地落入了棱堡的内部庭院和兵营区。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堡垒内响起。炽热的弹片如同死神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生命。木质的营房被瞬间点燃，化为一片火海，惨叫声、哀嚎声、爆炸声，汇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
“魔鬼！他们是魔鬼！”
守军的心理防线，在第二轮饱和式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手中的火绳枪，哭喊着，西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瞭望塔上，总督席尔瓦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看着自己的堡垒在对方两轮炮击之下，就变成了一片燃烧的废墟，看着自己的士兵被炸得血肉横飞，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抵抗？拿什么抵抗？用血肉之躯去对抗钢铁与烈焰吗？
当“先驱号”调转船头，将另一侧完好无损的百门火炮对准热兰-遮城时，席尔瓦的意志，彻底垮了。
他颤抖着，从身边卫兵的尸体上，扯下了一块白色的衬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挂在了旗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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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从第一声炮响，到白色降旗升起，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看着那面象征着投降的白旗，大明舰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殿下神威！”
“大明万岁！”
朱雄英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他知道，这并非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而是一场蓄谋己久的、以强凌弱的碾压。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并用最首接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大明的力量。
“徐辉祖，你率领一个千人队，登陆受降，肃清残敌，控制全城！”
“蓝玉，你率领舰队封锁海面，清点战果！”
“遵命！”
数艘登陆艇被放下水面，满载着精锐士兵，在“追风级”快船的掩护下，迅速冲向港口。登陆过程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残余的西班牙士兵早己扔下武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半个时辰后，热兰遮城上空那面双头鹰旗帜，被缓缓降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巨大的、绣着日月山河的赤色大明龙旗！
当那面龙旗迎着海风，在琉球的上空猎猎飘扬时，朱雄英乘坐着小艇，在亲兵的护卫下，踏上了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
他的脚，踩在了坚实的沙滩上。
不远处，一些衣不蔽体的琉球土著，正从山林中探出头来，用一种混杂着恐惧、好奇与迷茫的复杂眼神，注视着这群新来的、装备精良的强大军队。
朱雄英没有理会那些投降的白人，也没有在意那些窥探的目光。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片土地的气息。
他走到那面刚刚升起的大明龙旗下，面对着身后整齐列队的将士们，面对着这片历经沧桑的岛屿，用一种庄严无比的语气，宣告道：
“传我将令：自今日起，在此地，设立我大明‘琉球军政府’，总揽此岛军政民生诸般事宜！此地，将是我大明扼守东南之门户，经略西海之基石！”
“此为，大明帝国，第一个海外军政领！”
他的声音，在海风中传出很远很远，宣告着一个海洋帝国的崛起，也预示着一个全新时代的到来。
远征琉球，首战告捷。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