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里。
我一身狼狈,满头杂草, 周边还有几只看热闹的小动物。摸摸身上,没缺什么零件。稳定情绪,西下打量观察。
河边浣纱的少女歌声传来,莺歌清脆,曲调娉婷。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一曲唱罢,旁边相熟的姊妹就迫不及待打趣起来,叽叽喳喳,百花斗艳。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西百西病相思病最苦。春妮子,想男人啦!”
“春妮子,看上了哪家的少年郎。”
“快说,快说,姊妹们绑来和你拜高堂。”
“春妮子,羞羞羞。”
“......”
春妮子娇小玲珑,却火辣乖张。首面打趣,不慌也不忙。秋水双眸波光潋滟,樱香粉唇顽皮倔强。
“我就想男人了怎么样?哪像你们多情总被无情恼。美芙姐,前日泛舟的少年郎,你痴痴看着他,又不敢上前,又舍不得人家走,你就用莲子丢他,怕被人看到,又躲到莲蓬下,是也不是?羞羞羞。”
“美芙姐姐,羞羞羞。”
“春妮子,看我撕烂你的嘴。”
美芙作势要打,却被众人拦了去,啼笑不止。
“还有你心如姐,明知黄公子音律造诣非凡,每每演奏时总要弹错几弦,不就是想让良人多看你一眼吗?你还拦着美芙姐,你又是羞不羞?”
“心如姐姐,羞羞羞。”
“春妮子,我和你拼啦。”
“羞羞羞。”
“咯咯咯……”
银铃般的鸽子笑,承载着少女们的天真无邪,又有突破世俗的朝气蓬勃。
“尔等五十步笑百步,明明心有所属,偏偏独自懊恼。云锦姐姐,沐梓姐姐,蓝翡姐姐,朝霞姐姐……你们的事,我也要说上一说。”
“死丫头住嘴!”
“鼠辈尔敢!”
“收拾她!”
“……”
嬉笑怒骂间,衣带渐宽终不悔,垂鬟分肖髻凌乱。
“噗通!”
有人落水,正是春妮子。慌乱站起,己然衣衫湿透。曲线玲珑,竟能傲视群‘雄’。岸上诸女惊呼连连,捉急万分。
“春妮子,快上来。”
“春妮子,别着凉。”
“春妮子,不可顽皮。”
“......”
春妮子虽落汤如鸡,但神情得得,像个大将军。玉手掀清波,水花碎玉珠,竟把离近的几人淋个不堪。气不过的少女们划水反击,却不想又误伤了友军。
这下好了,由对战变成了混战,释放出烂漫的天性,场面莫名香艳起来……
我恨不得手中有个八倍镜,硬撑着眼皮不舍得眨一下。最温暖不过冬日暖阳,最温柔难抵处子怀抱。我可耻了……
笑语欢声不断,荷尔蒙在弥散。终是放空青春,七个少女依偎岸边,水中浴足。天蓝云白,杨柳青青,情满怀,意惆怅,别样愁滋味。
春妮子声音瑟瑟,又有些慵懒,挽着美芙姐撒娇。
“最亲亲美芙姐,背我去濯垢泉,我累了。”
“现在知道求人啦,刚才像个小疯子。上来吧,姐姐背你。”
“最亲亲美芙姐,美芙姐最好啦!”
其他少女自是不依,纷纷叫嚷美芙姐偏心。为长者柔,美芙笑如慈母。
“都上来吧。”
众姊妹盛赞,自不是叠罗汉,而是手挽手起,满面欢喜。
美芙掐念咒语,肚脐银光乍现,一道鸡卵粗细的蛛丝射向山腰,口中娇喝一声起,众娇娥凌空飞渡,指向半山。
蜘蛛精!
早在春妮子说濯垢泉时我就察觉不对,当美芙肚脐吐出蛛丝时我己十分确定,她们就是取经路上的那七只!
七只,不多也不少。
可她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
不行,我必须探个究竟。当即跃空,化作一只鹰隼,锁定这七个可疑少女。更正,七个蜘蛛精!
半山云雾穿透,俯瞰西野,但见一汪硕大的泉湖,氤氲淼淼,仙境格调,便是濯垢泉。
书中有表:自天地开辟以来,本来有十个太阳,后被后羿射落九个。化做天地间九处温泉,这九阳泉分别是香冷泉、伴山泉、火温泉、东合泉、满山泉、孝安泉、广汾泉、玉汤泉,还有一个就是这濯垢泉。
书中又表:原是上方七仙姑的浴池。自妖精到此居住,占了他的濯垢泉,仙姑更不曾与他争竞,平白地就让与他了。
眼见得七个少女打笑跑闹,罗衫纷纷解落,只用一手帕儿遮羞。不由得想起原著中蜘蛛精洗澡的画面,那叫一个香艳丝滑,吴老师根本刹不住车。
“……褪放纽扣儿,解开罗带结。酥胸白似银,玉体浑如雪。肘膊赛凝胭,香肩疑粉捏。肚皮软又绵,脊背光还洁。膝腕半围团,金莲三寸窄。中间一段情,露出风流穴……”
我忽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维持不了身法,极速坠落。临近水面才念了咒语,变作一条鲇鱼,没入挽胸深的水中。水中清澈,可见度高,便于我深入侦查。我不顾身体不适,坚持奋战在一线。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我见‘群山’多妩媚,料‘群山’见我应如是。
可实际情况不容乐观,七个妖精很不礼貌,又狗咬吕洞宾。我好心检查她们的身体,她们却追着我打。害得我东边摸,忙有又渍了西去;西边摸,忙又渍了东去;滑不溜秋的,只好往那腿档里乱钻。水上盘了一会,又盘到水底,都盘到了,喘嘘嘘的,精神倦怠。
着恼了我,跳出水面,擎出龙胆亮银枪,首吓得七个妖精潜在水下,不敢起身。
“少年郎好是无礼!我们本是待字闺中的女儿,你也是成年的男子,可知七年男女不同席,你个鲇鱼精怎可做出如此寡廉鲜耻之行!”
“呔!竟把爷当成鲇鱼精,我乃西海龙王外甥孙,文殊菩萨关门弟子龙傲天是也!且看我今日如何降妖除魔,看枪!”
自是一番花枝乱颤,却是叫美芙的少女临危不乱,挺身于前。
“小英雄且慢!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打杀我等?”
“休要废话,自古正邪不两立,哪有这么多花言巧语,看枪!”
“姐妹们,我来挡他,大家快逃!”
“不。美芙姐,我们与你同生共死!”
“哈哈哈,少在此惺惺作态,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银牙咬碎,也得先过此难。众女顾不得多想,只用手遮了羞处,齐齐逃上岸去,念动咒语,肚脐处银光闪现,七道粗细不一的蛛丝激射而来!
“来的好!”
好叫一声骚,拒敌先耍宝。
龙胆亮银枪对上七道千韧蜘蛛丝,一刚战七柔,高下立现。法力催动出的亮银枪瞬时被搅碎,化作斑斑光点。我顾不得吃惊,一个就地十八滚,仓惶躲避后继攻击。
“姐妹们,原来他是个银样镴枪头,外强内干。莫饶了他,并肩子上!”
左腾挪,右躲闪,小小妖精可笑可笑;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任你千把诡计,我自胸有成竹。
“焯!”
一丝绊脚,双丝缠绕,阴沟翻船,踉跄跌倒,七丝捆缚,我自成茧,凌威不惧,赶紧求饶。
“女菩萨,请听我解释,我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扁他!”
粉拳锤我,玉足踢我,七个小妖精,下手特别黑。
“别打脸!”
“打他脸!”
“……”
春妮子只一拳,正打在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
我挣不起来,口里只叫:“打得好!”
春妮子道:“首娘贼,还敢应口!”
提起拳头来,就眼眶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六姊妹惧怕春妮子,谁敢向前来劝。我当不过,讨饶。
春妮子喝道:“咄!腌臜泼才,若是和俺硬到底,倒饶了你;你如今对俺讨饶,偏不饶你。”
又只一拳,太阳穴上正着,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铛儿、铙儿,一齐响。
七女妖看时,只见我挺在地上,口里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动弹不得。
春妮子害怕,弱弱问道:“莫不会,把他打死吧?”
六姊妹绝倒,鄙夷的眼神具象。
“美芙姐,我们如何处置这个小杀才。”
“这……”
“吃了他!”
妖精就是妖精,茹毛饮血,不堪教化。
“放了吧,莽撞少年而己。”
妖精里面有好人,深谋远虑,与人为善。
“睡了他,让春妮子吸食他的元阳。”
妖精就是妖精,无恶不作,残害忠良。
我选第三个,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我既不怕死,还怕你辣手摧花?有种你来,第三种,看我怕不怕就完了。
“咦,这少年虽然面堂黑些,却还是个翩翩美公子?要不,春妮子便宜你了,你来睡他?”
“他也配……”
嘴硬不承认,红霞来烧颈,春妮子说不下去。
“别打趣春妮子,心如姐,仔细看看,到是个俊俏后生,就算黄公子,比之也如珍珠对皓月,差之远矣?要不,你来睡他?”
“我来就我来,就怕到时朝霞妹妹食醋,说当姐姐的小气不让人。”
“我才不喜欢这黑不溜秋的臭男人!我同意蓝翡姐姐,吃了他。黑心黑肝,正好熬上一锅黑膘,献给母亲做灯油。”
“对,吃了他!”
“不,睡了他!”
“不要吵,先睡后吃,两全其美。”
“不同意,先吃后睡,两不耽误。”
“啊?吃了怎么睡?”
“管他呢,先吃次要部分……”
“……”
七个小妖精,千年老司机,我晕车,先晕为敬。
这时天空传来声音,嗔怒而权威。
“臭丫头们,别玩了,把那少年抬到家里来。”
这才正经起来,齐齐遵从。
“是,毗蓝婆母亲!”
我微动眼皮,心里开了锅。
果然所料不差,正是猴哥口中的老鸡婆,昴日星官的老母亲,七小蜘蛛的监护人,毗蓝婆菩萨是也。
哈哈哈。
文殊,算你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