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通体漆黑、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日本武士刀,就那么静静地插在简陋的祭坛之上。
它像一道凝固了七十年时光的黑色闪电,也像一道插在整片鬼哭泽心脏上的、正在缓缓淌着脓血的伤口。
“别……别过去!”
赵无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恐惧。他那只握着铜钱剑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死死地拉住想要上前的渡边樱子,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浮与市侩。
“那不是刀!”他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是个‘阵眼’!是一个活的、正在不断吸食着这片沼泽所有怨气、煞气、死气的……无底洞!”
“你们看!”他指着那把刀周围的地面,“所有的气,都被它吸了过去,所以这里才会‘干净’得如此可怕!这玩意儿,就是这片‘十死无生’绝地里,唯一的‘生门’,也是……唯一的‘死门’!”
田中贤治扶了扶眼镜,镜片之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妖刀。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高凡无比熟悉的、混杂了极度贪婪与病态狂热的光芒。那眼神,与他自己面对《尸经》时,何其相似。
“赵先生,您太紧张了。”田中贤治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学者笑容,但他声音里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这只是一件历史遗物,或许是当年那支部队的长官用来祭祀的佩刀。对于我们的研究来说,这是无价之宝,我必须……靠近一点,拍下它上面的铭文。”
他说着,便从探险包里拿出一台专业的单反相机,以一种“为学术献身”的、大义凛然的姿态,一步步地,朝着那座祭坛走去。
“回来!你这个蠢货!”赵无失声尖叫,“那东西会杀了你的!”
然而,田中贤治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坚定,而又充满了某种朝圣般的狂热。
就在他的脚,踏入祭坛周围三米范围的瞬间!
“嗡——!!!!!”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仿佛由数万个灵魂同时发出的凄厉悲鸣,猛地从那把漆黑的妖刀之中,轰然爆发!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如同实质的怨念冲击波,以妖刀为中心,轰然扩散!
“呃啊!”
冲在最前面的田中贤治,如遭重击!他手中的相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像是被一辆无形的卡车狠狠撞中,狼狈不堪地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泥地里,口中喷出一口鲜血,脸上那副学者的斯文,早己被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渡边樱子和赵无也被这股冲击波扫中,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侵入骨髓,整个人如坠冰窟,连灵魂都在颤抖!
只有高凡。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股足以让人生机断绝的怨念狂潮,在冲到他面前时,却如同遇到了巍峨堤坝的洪水,被一股更高级、更霸道、更不容置疑的君王之气,死死地挡在了三尺之外!
他看着那把正在疯狂悲鸣的妖刀,那双漆黑的眼瞳里,没有恐惧,没有敬畏。
只有,一丝同类之间的……漠然。
他能“看”到。
那把刀的内部,禁锢着数以万计的、残缺不全的灵魂。大部分,是当年战死在这里的中国士兵。而其中,有一个最清晰、最痛苦、也最不甘的灵魂,正是渡边樱子苦苦寻找的爷爷——渡边雄一。
他,和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亡魂一起,被这把妖刀,当成了维持自身存在的“养料”,被活生生地,吸食了七十年。
“不……不要过来……”渡边樱子看着那把刀身上,那一张张一闪而过、充满了无尽痛苦的人脸,她吓得在地,语无伦次。
“这……这是‘养魂’之术……”赵无的牙齿都在打颤,“这把刀,根本不是镇物,它是在……养鬼!用整片古战场的兵煞,来喂养一个更恐怖的……刀灵!”
就在此时,高凡动了。
他没有理会身后三人的惊骇。
他迎着那股足以撕裂灵魂的怨念狂潮,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座正在嗡鸣的祭坛。
他每向前走一步,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冥土的眷者”的威压,就更浓重一分。
他脚下的土地,仿佛都在为他的脚步而颤抖。
那把妖刀,也感受到了威胁!它嗡鸣得更加剧烈,刀身之上,黑气翻涌,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朝着高凡疯狂地咆哮、示威!
然而,高凡的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平静地,走到了祭坛之前,站定。
他缓缓地伸出手,没有去碰那冰冷的刀身。
他的目光,落在了祭坛之上,那把妖刀插入的、石缝的旁边。
那里,在被青苔和岁月几乎完全覆盖的角落里,用一种早己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不属于任何己知文字的……
图腾。
高凡的瞳孔,在看到那个图腾的瞬间,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他的身体,第一次,因为一种混杂了滔天恨意与极致杀意的不知名情绪,而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那个图腾,他认得。
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
那是一条……
盘绕着骷髅的……
九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