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半。
是该出发了。
东郊那个项目,价值百亿,是他谋划了整整一年,
用来奠定顾氏集团未来十年霸主地位的关键一战,绝不容有失。
他松开抱着顾念念的手,站起身,恢复了那个杀伐果决的顾氏总裁。
“念念乖,在家里等爸爸回来。”
他理了理西装的下摆,转身准备下楼。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
裤腿,就被一双小手死死地抱住!
顾念念整个人,像只小考拉一样,挂在了他的腿上。
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里面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焦急!
“爸爸,不去!”
“不能去!”
小奶娃的声音带着哭腔,尖锐得几乎要破音!
“那里!那里有好多好多的黑气!比爸爸身上的还要多!它们在等爸爸过去!”
“会吃人!会塌方!爸爸会受伤!会流好多好多血!”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抱着他的腿,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刚走到楼梯口的助理小陈,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
先生那个向来跟个小哑巴似的女儿,今天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顾骁的脚步,被死死地钉在原地。
他低头,看着脚边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奶团。
理智,像一根紧绷的弦,告诉他这很荒唐。
百亿的项目,关系到整个集团的生死存亡,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三岁孩子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轻易动摇?
可他心底最深处,却被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纯粹的担忧,狠狠地撞了一下。
心脏,莫名地抽痛。
他耐着性子,蹲下身,想要把女儿拉开。
“念念,别闹,爸爸要去工作。”
“不!不是工作!是去送死!”
顾念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裤腿,指节都发白了,
“念念不要爸爸死!念念好不容易才有爸爸!呜呜呜……”
“死”这个字,从一个三岁奶娃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让人心惊肉跳的冲击力。
顾骁的心,彻底乱了。
助理小陈见状,急得满头大汗,连忙上前劝道:“顾总,
王总他们己经到现场了,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啊!这可是……”
“闭嘴!”
顾骁猛地回头,一声冷喝,眼神里的戾气让小陈瞬间噤声,吓得脸色发白。
整个空间,只剩下小奶包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哭声。
顾骁的脑子里,此刻乱成了一锅粥。
一边,是百亿项目,是集团的未来,是他作为商人的理智和骄傲。
另一边,是女儿惊恐的脸,是那句“爸爸会死”,是那枚诡异滚出的硬币,是那张让他怒火滔天的当票……
科学与玄学。
现实与虚幻。
在他的脑海里,进行着一场天人交战!
“顾总……”小陈硬着头皮,小声提醒,“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顾骁闭上眼,又猛地睁开!
他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拉开女儿,而是弯腰,伸出双臂,再次将那个哭得浑身发抖的小身体,一把捞进了怀里。
他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轻轻拍着她的背。
然后,他抱着她,转身,对着己经石化的助理小陈,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通知下去。”
“签约仪式,推迟。”
小陈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整个人都傻了。
“可……可是顾总,理由呢?我们对王总那边怎么说?这会影响集团的信誉……”
顾骁抱着女儿,一步一步走回房间,只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就说我死了。”
“砰!”
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只留下助理小陈一个人,风中凌乱地站在楼梯口,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先生……为了哄女儿……
竟然连百亿的项目都不要了?!
疯了!
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书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顾骁高大的身影,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烦躁地来回踱步。
他一定是疯了!
他竟然真的因为一个三岁孩子的话,推掉了百亿项目!
“就说我死了?”
他刚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书桌上,他的私人手机像是催命符一样,疯狂地震动着,屏幕一次次亮起,
全是助理小陈和公司董事们打来的电话。
他一眼都不想看。
另一边,被他强行抱进来的顾念念,己经不哭了。
小奶包安安静二地坐在他那张价值百万的真皮老板椅上,两条小短腿晃荡着,
小手里拿着一支万宝龙的钢笔,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像是在画什么看不见的符。
她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时不时地瞥一眼自家便宜爹,
见他像只困兽一样转来转去,小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
凡人,就是心性不稳。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门外,助理小陈快要急疯了。
“顾总!王总那边己经炸了!说我们顾氏集团毫无信誉!要单方面撕毁所有合作!”
“顾总!董事会己经召开了紧急会议,让您立刻给个解释!”
“顾总!我们的股价开始跌了啊!!”
一声声焦急的通报,像是重锤,敲打在顾骁紧绷的神经上。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胸口憋着一股无名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他怎么能相信那些鬼话?塌方?黑气?
荒谬!可笑!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向书桌,准备拿起手机去挽回这个他亲手造成的烂摊子。
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女儿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了然。
仿佛在说:别急,再等等。
顾骁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
下午两点。
整个顾家别墅,都笼罩在一股压抑的死寂之中。
顾骁最终还是没有拿起电话。
他就那么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挂钟,听着秒针“滴答、
滴答”地走着,像是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
书房里的电视,被他随手打开,调到了财经频道,
他想看看,自己的愚蠢,到底给集团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女主播正用标准流利的普通话播报着最新的股市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