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渊深处的混沌空间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早己崩塌。林昭雪被无形的力量托举着,悬浮在由万千破碎镜面组成的漩涡中央。每一块镜面都映照着扭曲的现实——昭明都城的烈火、百姓的哀嚎、以及她自己瞳孔中不断蔓延的血色纹路。
“妹妹……”
嘶哑的声音从镜面漩涡中传来,暗影的身影穿透无数碎片凝聚成形。他手中的玄铁匕首正滴着血,那不是凡俗之血,而是混杂着镜渊邪力的暗紫色流体,每一滴落在镜面上,都激起凄厉的魂灵惨叫。他的双眼不再是空洞的墨色,而是燃烧着与林昭雪相似的血纹,只是那纹路中缠绕着漆黑的怨毒。
“哥……”林昭雪的声音颤抖,血纹眼剧烈刺痛,预见的碎片在脑海中炸开——灭门之夜,年幼的兄长被一道黑影拖入古井,井底正是镜渊封印的薄弱处。原来暗影不是控,他本身就是镜渊为了破封而培育的容器,与她的守护者血脉是天生的对立与互补。
“别叫我哥!”暗影猛地挥刀,镜面漩涡掀起巨浪,“你我血脉同源,却注定一个为封印而生,一个为破封而存!父亲当年选择保你,就是选择了让我成为邪神的养料!”
血色符文在林昭雪周身亮起,那是守护者血脉的本能防御。她看着兄长眼中翻涌的痛苦与疯狂,心脏像被镜渊的寒雾冻结。灭门案的真相比她想象的更残酷——不是仇家寻仇,而是前代司主为了加固封印,不得不牺牲守护者旁支的血脉,而她的父亲选择了保护女儿,将儿子推向了深渊。
“沈玄舟知道,”暗影的笑声混杂着镜面碎裂的尖响,“他当年就在现场,那个号称要守护镜渊的首席供奉,亲手将符文打入我体内!你以为他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弥补当年的愧疚,把你当成新的祭品罢了!”
林昭雪浑身一震,血纹眼不受控制地爆发出强光。她看到了沈玄舟记忆的碎片——年少的他站在古井边,眼中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重,符文笔在少年暗影的后心刻下禁锢咒。那不是恶意,而是用最后的力量保住一丝人性,等待百年后的救赎。
“他骗了你,也骗了自己!”暗影趁机突进,匕首首刺林昭雪心口,“现在,轮到你了!用你的血脉之力,为邪神打开通往现世的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炽烈的金光破开镜面漩涡。沈玄舟手持万象镜,镜身布满裂痕,显然是强行冲破了照夜司的封印。他的衣袍染血,左臂以机关义肢临时固定,却依旧稳稳挡在林昭雪身前,符咒如蝶纷飞,将暗影的匕首震开三尺。
“暗影,百年前我没护住你,今日不会再让你错下去。”沈玄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昭雪,记住你的使命!”
他猛地转身,将万象镜推向林昭雪:“以镜为引,以血为祭,唤醒初代司主的残魂!”
镜面瞬间映照出林昭雪的血瞳,无数古老的符文从镜中涌出,融入她的血脉。灭门案、镜渊封印、守护者的宿命……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完整的图景。她终于明白,初代司主并非牺牲守护者血脉,而是将自己的残魂与血脉力量融合,设下了“以血焚神”的最终封印。
“哥,对不起。”林昭雪的目光变得坚定,她伸出手,按在暗影的眉心,“这一次,换我来带你出去。”
血色力量从她体内奔涌而出,不再是预见危险的碎片,而是形成实质的火焰——那是守护者血脉燃烧的力量,专门净化镜渊邪力。暗影发出痛苦的嘶吼,体内的黑暗力量被强行剥离,镜渊的意识在愤怒中掀起灭世般的能量风暴。
“阵法要撑不住了!”太子苏砚秋的声音从镜渊外部传来,带着灵力传音的颤抖。他站在都城中央的封印阵眼,周身缠绕着金丝咒文,正以皇室血脉强行压制镜渊的扩张。禁军将士们前赴后继,用鲜血染红了阵图,却依旧挡不住地面不断蔓延的黑色裂纹。
“沈玄舟,带她走!”太子咳出一口血,眼中却闪过决绝,“我来断后!”
“不必!”沈玄舟将一张符咒拍在万象镜上,镜光猛地暴涨,将林昭雪和暗影的身影包裹,“昭雪,记住我的话——血脉不是枷锁,是选择!”
他猛地将两人推出镜渊,自己却转身迎向那股灭世的邪力。符咒在他周身炸开,机关术构建的防御阵瞬间崩塌,却为林昭雪争取到了最后的时间。
林昭雪在被推出镜渊的刹那,看到了沈玄舟最后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玩世不恭,只有如释重负的坦然。
“以我守护者血脉,祭此万世镜渊!”
她在半空中张开双臂,血色火焰从她每一寸肌肤喷涌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符文光轮。光轮落下的瞬间,镜渊内部的邪神发出不甘的咆哮,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崩塌。暗影在火焰中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妹妹燃烧的身影,泪水混合着血纹滑落。
“昭雪——!”
强光吞噬了一切。
当林昭雪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沈玄舟焦急的脸。他正抱着她,从一片废墟中爬出。远处,太子苏砚秋靠在断裂的阵眼石柱上,望着天空中逐渐闭合的黑色裂隙,嘴角带着一丝疲惫的笑意。
镜渊被重新封印了。
但林昭雪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脉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初代司主的残魂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而她作为容器,即将耗尽所有生机。
“沈玄舟……”她抬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发现手指己变得透明,“我好像……困了……”
沈玄舟紧紧抱住她,声音嘶哑:“别睡!万象镜还有一丝力量,我带你去找唤醒之法!”
“哥……”林昭雪看向不远处失魂落魄的暗影,露出一丝微笑,“别为难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血纹眼的光芒渐渐熄灭,身体化作点点光尘,融入沈玄舟怀中的万象镜。镜面闪过最后一道血色流光,随即陷入沉寂,只留下中心一道淡淡的血纹印记。
沈玄舟抱着冰冷的万象镜,久久伫立在废墟之上。昭明都城的上空,乌云散去,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照亮了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坚定。
“昭雪,等我。”
他转身,望向远方的崇山峻岭。那里藏着上古遗迹,藏着失落的秘术,也藏着他此生唯一的执念——无论千年万年,他都会找到唤醒她的方法。
而在千里之外的照夜司废墟中,一枚沾染了林昭雪鲜血的镜面碎片,正悄然沉入地底,等待着下一个轮回的开启。